曼娘 第50节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敢杀自己一次,又怎么不会有第二次。
  金乌坠落的傍晚时分。
  许素霓得知宋令仪换了间新住处,就连陛下都在她居住的忘竹轩待了一个下午后,结合她今天在雪地里的晕倒。
  她这是,又一次被她给当成靶子用了!
  最令她生气的还属秦殊,他怎么就那么的贱啊!
  宋曼娘那女人勾勾手指头,他就跟条没有见过肉骨头的狗舔上去。
  “娘娘你消消气,那小贱人只是嘚瑟一回罢了。娘娘若不喜她,直接给她赐个一丈红。”白玄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狡诈,不过就算她的心眼子手段再多,她身份的劣等都是难以改变的。
  话虽如此,许素霓心里总是泛起不安居多,毕竟宋令仪那个女人带给她的不可控性太多了。
  “去叫兰妃惠妃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找她们。”既然是不可靠因素,就得尽早掐死在摇篮里,免得夜长梦多。
  换了新宫殿后,终于得以泡了个热水澡的宋令仪把整个人都浸泡进去,不禁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果真,这才是人应该要过的日子。
  唯独视线落在身上红梅叠红梅的肌肤上,心中没由来浮现一抹厌恶。
  他是属狗的不成。
  “小姐,婢子把尚衣局刚送来的衣服拿过来了。”蝉衣站在屏风后回话,感受着屋内的暖意,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后宫里的女人都要争夺皇帝的宠爱了。
  争的哪里是什么宠爱,争的是地位,是权力才对。
  宋令仪从浴盆中起来,忽地想起了今早上看见的那道背影,心脏就抽疼得难以呼吸,“帮我在宫里找个人。”
  “不知小姐是要找谁?”即使蝉衣清楚她要改口喊小主,但她仍是习惯了喊小姐。
  她的话,却让宋令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要是真按照她所说的特征找人,肯定会引起那人的警觉,从而将他置于危险境地。
  指尖半蜷缩着往掌心掐去,过了好半晌才道,“派人去找今早上在御花园出现过的宫人名单,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掉了支簪子,想问他们有谁捡到了。”
  “然。”
  “娘娘下次那么做之前,能不能先告诉婢子一声,要不然婢子真的很害怕。”蝉衣并非是傻子,仔细回想一遍,就知道当时小姐为何要那么做了。
  宋令仪并未答应,要是真告诉她,这场戏就没有了要唱下去的必要。
  她从不信有人能真正保守秘密,除了死人。
  宋令仪坐在梳妆台前,正取了雪肤膏用来涂抹身上痕迹,手持拂尘的赵如海笑眯眯着进来,“宋小主,陛下今夜招您侍寝呢,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你还不快些准备。”
  听到他要自己侍寝的宋令仪非但没有任何欣喜,反倒整张脸白了个彻底,衣裙下强自合拢却犹自轻颤的双腿根本支撑不了,以他蛮横姿态横冲直撞的几个时辰。
  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瞧瞧,宋小主这是高兴得忘词了。”赵如海笑眯眯得忽视她的异样,“小主还是快些准备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宋令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抹歉意,“公公,我的身体不适,只怕今夜不好伺候陛下。”
  赵如海笑意僵持在脸上,拔高的音量满是尖锐,“能得陛下宠幸不知是多少娘娘求来的福份,小主怎地还要往后推,难不成是小主对陛下有意见不成。”
  深知拒绝不了的宋令仪压下喉间上涌的恶心,屈膝行礼,“还请公公稍等,容妾准备一二。”
  待走进内室,忙询问蝉衣,“我让你拿的参片拿来了吗?”
  她刚说完,蝉衣就把东西递了过去,“小姐要参片来做什么。”
  宋令仪取出一块压在舌尖下含住,克制着不去想那令她灵魂尤自发颤的恐惧,和接下来所遭遇的绵长噩梦。
  夫君并非是个重/欲之人,所以她和夫君的房事并不频繁,即便是次数也多控制在三次,而非像他那般索求无度。
  可她又清楚的明白,她不能拒绝,更没有拒绝的权利。
  蝉衣犹豫再三后,才通红着脸颊,支支吾吾的问:“小姐,那处儿要不要再上点药?”
  “不用。”给那处上药对宋令仪来说过于羞耻了,她做不到自己给自己上药,更做不到别人给她上药。
  前往辰元宫的路上,秦殊并未给她安排轿子,而是让她顶着寒风,凭借着两条腿走过去。
  本就酸软得合不拢的两条腿此刻近乎是麻木了的,她像是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中途多次要不是被荷香拉了一把,她只怕会直接摔进雪地里。
  等好不容易走到辰元宫,就被外面的李德贵皮笑肉不笑的拦下,“还请宋小主在外稍等一下,现兰妃正在殿内陪驾。”
  顶着寒风一路走了那么久的宋令仪抿了抿干涸的唇,嗓音沙哑干涸,“可否劳烦公公帮我拿点热水过来?”
  “还请小主稍等。”李德贵觑见她苍白得起皮的嘴唇,终是不忍说出拒绝。
  宋令仪见他答应了,又问,“可否多拿两杯,我身边的侍女也需要一杯。”
  “自然是可以的。”
  荷香听得一脸感动,她就知道小主是个极为心善的人。
  半杯热水下肚后,捧着茶盏边缘,以此摄取微薄暖意的宋令仪才觉得自己冻僵的四肢渐渐暖和了,脸色也没有一开始难看。
  至于秦殊是真在里面忙着宠幸女人,还是在做什么她都不关心,她只希望那位兰妃能拖得他久一点,最好是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外面的寒风刺骨,都抵不过和他的床笫缠绵。
  待宋令仪手中茶水冰冷得难以入口后,李德贵满脸赔笑地走了过来,“宋小主,实在是不好意思,陛下今夜留了兰妃过夜,只得麻烦宋小主重新回去了。”
  听到后,宋令仪非但没有失落,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什么要为亡夫守节的迂腐思想,更不会因为妄身于别的男人失了清白后就要死要活。
  她只是单纯厌极了,恶极了和他做那种事。
  她才离开,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便跟着推开。
  一道身影从里走出,眉眼间覆着化不开的寒冰,“她就那么走了?没有什么要问朕的?”
  赵如海只觉得陛下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嘴上却是在诚实不过的回,“宋小主得知陛下让她回去后,起先她是不愿相信的站在殿外等了许久,直到殿里的烛火熄灭了,这才离开。”
  秦殊周身的寒气似才散去几分,指腹相互摩挲些许,“让她回来。”
  赵如海虽有满心的狐疑,但都通通压了下去,“然。”
  刚把身上湿裙子换掉的蝉衣见到小姐回来了,脸上又惊又喜,“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他要临幸其她女人。”宋令仪注意到她刚换好的衣服,眼睑下垂猜到她去了什么。
  正准备让她端来热水,给她泡冻僵的一双脚驱驱寒气。
  就看见赵如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连气都没有喘匀张嘴就是,“小主您怎么走得那么快,陛下说让您重新回去。”
  闻言,宋令仪眉心狠狠一跳,压下厌恶的泛起诧异,“陛下不是留了兰妃侍寝吗?妾过去不正会碍了陛下和兰妃娘娘的眼。”
  “奴才也不知道,但这是陛下的意思,小主还是过去吧。”
  “妾刚才回来时鞋袜都湿了,公公可否容妾换双干净的鞋袜。”
  赵如海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人,何况他也拿不准陛下是什么意思。
  宋令仪不确定待会儿还会在外面站多久,重新给自己套上一条棉裤,袜子一双足矣,可她仍是穿上了两双,披上斗篷,拿上荷香递来的银错花飞暖手炉就往外走。
  因为是第二次来,宋令仪的脚程比起第一次要慢上许多。
  不变的仍是拦在宫殿外的李德贵笑眯眯的说,“陛下说了,小主到了后,先在外面等着。”
  站在屋檐下的宋令仪庆幸出来时穿得厚,否则她现在定要冻得牙齿上下打颤。
  宫殿内虽点着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宋令仪倾向于他们早就入睡了,把她叫过来,单纯只是为了折磨她。
  这些折磨虽不死人,却格外磨人。
  直到天边晨云破晓,在外面站了一夜的宋令仪手和脚都是冰冷僵硬的,眼皮似挂了冰棱沉沉往下坠。
  正当她准备趁着宫人进去伺候他们洗漱,松了一口气准备悄悄离开时,一甩拂尘的李德贵笑眯眯着拦住她去路,“宋小主,陛下让您进去伺候。”
  宋令仪心下一紧,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寒气浸染,冷得灵魂都在打颤,“陛下身边有宫人伺候,妾自知笨手笨脚,唯恐会惹了陛下生气。”
  “陛下让小主进去,小主进去就好。”
  宋令仪以为进来后会闻到男女交好后未散的yin靡气息,但殿内并没有她以为的气味,反倒是厚重的龙涎香。
  她甚至没有看见兰妃的身影,只看见床边龙纹帷幔落下,想来是人睡在里面尚未醒来。
  仅是看了一眼,宋令仪就垂下眼帘收回视线,她没有勘探他人隐私的爱好。
  秦殊垂眸落在她身上,缓缓露出一个称得上毛骨悚然的笑,“说来那么久了,朕一直有个礼物忘了送你。”
  直觉告诉宋令仪,他嘴里说的礼物肯定是她无法接受的惊骇之物。
  秦殊转身让宫人把取来的黑漆木盒递过去,瞳孔微眯带着残忍,“你猜,里面装的会是谁?”
  盒子不大不小,正是能容纳一颗头颅的程度,盒子密封得不好,正不断地往外飘出缕缕血腥味。
  浓重得,连满室厚重龙涎香都压不住。
  刹那间绝望在宋令仪心中悲鸣崩溃,泪珠滚落的脸上全是疯狂的狰狞恨意,她从未有过那么恨,恨到想杀人,恨到想要将这个世界毁灭!
  她恨秦殊的残忍无情,她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秦殊犹如恶鬼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不打开看看吗?”
  “秦拂衣,你就是个畜生!”双眼赤红,泪流满面的宋令仪忽然明白了,她前面自以为的盘算,谋划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就是个疯子,是个以折磨她为乐的疯子!
  秦殊对她的崩溃愤怒无动于衷,反倒是心情愉悦的欣赏着,一只无能狂怒得只能朝她哈气的小猫。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男人决定好心的打开盒子递到她面前,强制性让她看清楚,“你看,这可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盒子打开,里面装的骇然是颗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人头!
  第46章 是夫君回来了
  头发被拽住的宋令仪被迫睁开眼,同盒子里那颗腐烂发臭的人头四目相对。
  强烈的腐烂气息混合着血腥味,争先恐后地往她鼻腔里钻,腹部几经痉挛后,泪水鼻涕混合着呕吐物倾斜而出。
  即使人头早已腐烂得面目全非,宋令仪仍是一眼能认出,那就是她断言不会失约的丈夫!
  直到连酸水都吐干净的宋令仪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刺耳,又带着豁然开朗的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