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凌逸?”乐晗皱眉,“他可不是你能随便调侃的人。”
  “是是是,我知道,他现在是你的管家嘛!凌逸刚去你家公司就任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挖他了,真是无论干什么都一顶一的好,不过旁人再眼馋,他也是你乐家的人。”
  是啊,乐家人。
  乐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季希一边摇头,一边又想起什么,“可惜,再优秀…放在你身边,也就只能当管家了。”
  “你想什么呢?”乐晗挑眉,语气微沉,“再拿我的人开玩笑?”
  季希哈哈笑,“我只是感叹一下,我当然知道凌逸没可能,再说他好归好,也确实太规矩了点,一看就不解风情,不是你的菜,还是窝边草,风险太高。”
  听到这个“窝边草”,乐晗眯了眯眼。
  他虽然完全没把季希的话当回事,但他说得的确没错。
  别说他现在还是乐小少爷,就算将来脱离这个身份,也仍然不可能。
  从前他找人秉持“各取所需”,对方必须与他的生活圈毫无瓜葛,才便于好聚好散。
  现在要跟过去撇干净,更不会再和乐家人有什么。
  “你说你,为什么要把条件定这么死,要是你能接受熟人,我立马就能给你拉出好几个…”
  乐晗摇头,“窝边草之所以是窝边草,就是因为…”
  “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太熟,下不去手。”乐晗倾身,故意拖长语调,“就像你…”
  季希拍开他伸来的爪子,“去去!”
  乐晗爽朗地笑起来,季希皱眉盯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那你跟那位还不够熟?你不也一样…”
  “提他?”乐晗眼神一冷,玩笑神色瞬间褪去。
  “错了错了!”季希举双手投降,赶忙倒酒,“这就自罚三杯!”
  乐晗狐狸眼一眨,噗嗤乐了,摆明刚才是装生气,根本没把乐暥放在心上。
  但当看着季希闷完第二杯酒,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刚才说谁‘极品’?”
  虽然总被介绍各色人等,但乐晗从没听季希这样评价一个人。
  “凌逸啊?怎么?你可别说你觉得他不够格?”
  乐晗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又飘向门外,那道身影依旧静立如初,仿佛能就这样站到地老天荒。
  “…倒也不是不够格,正相反。”
  “是吧,”季希语气揶揄,“毕竟以前就有人天天跟我炫耀,说他家小管家哥哥怎么怎么好,明明嘴上讲不管闲事,结果为了他跟混混打架,差点被关禁闭…”
  乐晗拿筷子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季希没说完,电话突然响了,他起身推门,险些撞上门外的男人。
  凌逸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季少。”
  “没人带你去用餐?”乐晗进来就提过,季希记得自己也明明嘱咐了。
  “多谢关心。”凌逸视线越过他肩头,定格在包厢内,“少爷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乐晗的冷笑,“谈恋爱?我现在最烦的就是恋爱脑!谁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立刻绝交!”
  包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季希尴尬地清了清嗓,“你这管家…也未免太尽职了。”
  凌逸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向来礼数周全的人,罕见地失了言语。
  直到许久之后,乐晗招呼,“凌逸,走了。”
  白手套才握住轮椅推柄,凌逸听着他与他们嬉笑告别,指节在手套下微微攥紧。
  镜片反射的光支离破碎,将那双总是追随主人的眼睛藏进深处,像克制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
  *
  夜色渐深,浴室水汽模糊了镜面。
  乐晗慵懒地趴着,热毛巾滑过他光裸的脊背,水珠凝结,滴落在身下的按摩榻上。
  “我为你打过架?”他突然侧过脑袋,眯眼打量凌逸被绸带蒙住的眼睛。
  毛巾正在腰窝往下的弧度,按压的力道一顿。
  “是的。”凌逸嗓音温和,仿佛也浸透了水,比平时更加柔软。
  “我怎么不记得?”
  “…只是小事,少爷不记得也很正常。”
  安静空间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嘤咛,凌逸手指停了一下,隔着毛巾继续在那处流连。
  乐晗裤腰松垮地垂在腰际,腰窝凹陷,被灯光投出两处小小的阴影,像是中世纪油画里天使坠落的痕迹。
  倘若不是隔着毛巾,而是直接用手掌覆上去,想必会严丝合缝,仿佛造物主在塑造这副身躯时,就预留了这只手的形状与尺寸。
  刚好能掐住那片纤薄的腰肢,无需太用力,白皙肌肤就会泛起靡丽桃红。
  “谁给善后的…乐暥吗?”
  那个名字的出现,让凌逸直直朝向某处的视野瞬间笼上阴暗,他垂下眼睫,声音平稳,“乐总那时还在国外,是我父亲处理的。”
  难怪毫无印象。
  这具身体的记忆像被虫蛀过,凡是与乐暥无关的片段,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干脆空白。
  但季希的调侃,凌逸的应答,都在提醒乐晗,这个书中世界正在悄然丰满起来,就像此刻蒸腾的水雾,正在填补那些记忆裂隙。
  他又一次转过视线,看向凌逸。
  对方正单膝跪在按摩榻边,衬衫被水汽浸得半透,勾勒出与温文气质截然相反的肌肉线条。
  而他的脸孔却始终低垂,绸带半掩的鼻梁高挺,在朦胧光晕里显得温顺而沉静。
  两根手指轻挑起凌逸的下巴。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怕光的?”乐晗问,不带半点故意,这确实不在小说的着墨范围里。
  上方光线映照下来,绸布掩盖的睫毛颤了颤,“…八岁…”
  “你十八岁离开过乐家的吧,那几年,去哪儿了?”
  “…管家学院。”
  “管家学院?”乐晗饶有兴致地摩挲他的下巴,“都学点什么?”
  凌逸呼吸微乱,“学习…如何侍奉主人,让主人满意。”
  仰头的姿势,令他有些吞咽困难,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带着水汽浸过的哑。
  “哦?”手指继续滑动,濡湿温水沾黏指腹,在摩擦中发热。
  凌逸无法自抑微微前倾,像是忍不住要将自己送进乐晗执掌之中,索求更多更深入的碰触,可他又很快意识到,肩膀蓦地一僵,进退维谷。
  少爷会发现,会不要他……
  今天餐厅里那句话,让凌逸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像一片迅速蜷曲的枯叶,陡然失去生机。
  但乐晗看不到,他眼里的凌逸,确实如季希所说,完美得像个假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乐晗侧脸枕向臂弯,半阖眼眸,与他闲聊,“那后来怎么又去做了总裁特助?”
  “乐总说公司更需要人…”
  “是吗,”乐晗一叹,“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凌逸的喉结不明显地滚了一下,“是我没告诉少爷…而且您有更重要的…要记住。”
  乐晗笑了笑,连凌逸都知道啊……
  也对,他成天跟在乐暥身边,又心细如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凌逸哪怕说起这件事,也足够温柔而小心谨慎。
  他好像怎样都不会发脾气。
  是挺没劲的,乐晗松开钳制的手指。
  几乎在同一瞬间,凌逸低下头,重新专注于搓洗毛巾的动作。
  他的身影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轮廓被雾气模糊,脊背依旧挺直。
  乐晗歪头半支起身子,注视他片刻,忽然道,“你应该听过吧?关于我的那些传闻。”
  “…是的,少爷。”除了正常的反应时间,语气一如既往和缓平静,像是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坏、很随便?”
  想起公司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乐晗顺便又给自己加了个评语,“还很可怕?”
  凌逸抬起头,猝不及防间,一片莹白的肌肤撞入他昏暗的视野。
  乐晗胸前还留有刚才俯卧时被毛巾毯压出的红痕,朦胧中像粒小巧熟透的樱桃,带着充血的颜色。
  绸带下的瞳孔猛地收缩,凌逸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被某种更强烈的冲动扣在原地。
  身侧的手悄悄来到膝盖,攥紧了裤缝。
  “不,您只是比常人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毛巾在手中渐渐变凉,凌逸垂下眼睫,感觉自己呼吸发烫,不得不轻轻吐息,然后像是对乐晗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只是想要而已…这不可怕,也不可耻。”
  可他舌尖却舔向后槽牙。
  牙齿很痒。
  急切地想把水果含在嘴里吸吮,水果酸酸甜甜,刺激体.液与激素同时分泌。
  滋润枯叶,重新伸展出油绿的色泽,每一丝经络都是对阳光雨露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