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是记仇。
  薄昀想。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望着姜灼野的脸。
  他不无嘲讽地想,姜灼野真是十分小气,就好像姜灼野那天没有爽到一样。
  已经四天了,姜灼野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薄昀脸上没有露出分毫,他只是问姜灼野:“去吃云川吗?”
  这是姜灼野跟同学聚会时喜欢上的一家云南菜,这家的辣米线和野生菌,姜灼野每次都要点。
  薄昀是对这个没有兴趣的。
  但他从姜煦那里要来了姜灼野的口味清单。
  姜灼野皱了皱眉,他是喜欢这家餐厅,但是一想到是跟薄昀一起吃,又很不耐烦一样说道:“随便。”
  薄昀便开车去了。
  他提前订了位置,云川的建筑主体是一栋超过百年历史的老洋房,拥有非常郁郁葱葱的庭院,在这下着雨的傍晚,亮着朦胧的灯。
  老板一天只招待十桌,非常不耐烦赚钱的样子,但是前来预订的人还是车水马龙。
  薄昀定的位置在二楼,可以俯瞰庭院,他们相对而坐,能听见外面缠绵的雨声,桌上的小熏香散发着花果的香气。
  可两个人都很沉默。
  吃饭的过程中,姜灼野也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他甚至没怎么抬头看薄昀,对服务生都比对薄昀热情。
  这还真是难搞。
  薄昀想。
  他的视线落在包厢里的绿植上,这漂亮的香雪兰在屋子里,将屋子都点亮了,而姜灼野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花瓣,却硬是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足见姜灼野对他的排斥。
  但凡薄昀不主动开口说话,姜灼野看上去能冷战到地老天荒。
  真像个小白眼狼。
  薄昀想,他认为自己服务得十分贴心,到位。
  他眼神微暗,过了片刻,他搁下筷子,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姜灼野理都没理他。
  而薄昀出了门,找来了经理,叮嘱了几句。
  片刻后,当最后一道火腿手撕鸡枞也端上来的时候,服务生又送来了两杯特调饮品。
  “这是我们店里特调的冬季饮品,落霞胭脂,作为今日的赠送,希望两位喜欢。”
  穿着明亮的蓝色工作服的小姐姐轻言细语,难得没有过多介绍,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姜灼野面前。
  薄昀面前也有一杯,他端起来只是瞥了一眼,就又放下了,眼神重新看着姜灼野。
  他看着姜灼野端起玻璃高脚杯,贴着红润的唇,喝了几口,眼睛一亮。
  “还不错呢。”
  姜灼野嘀咕,但他又皱皱眉:“好浓的酒味,加了多少啊,威士忌?”
  他不由往薄昀看了一眼,心想薄昀可是要开车的人,最好别喝。
  但是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可以喊司机过来。
  可他抬头才发现,薄昀对这杯特调毫无兴趣,就放在一边。
  行吧。
  姜灼野想,算薄昀没有品味,他望着窗外的雨雾,慢慢将一杯特调都喝了下去。
  吃过晚饭,姜灼野坐在薄昀的车上回去,有点昏昏欲睡。
  外面的雨还没有听,雨声催得人昏昏欲睡。
  薄昀的车开得很慢,一直过了快一小时,他们才回到了薄昀的住所。
  今天薄昀没有回自己在绿都府的别墅,而是去了市中心的那套高级公寓。
  这间公寓他从前来得不多,但是因为离姜灼野学校更近一点,他们偶尔会留宿这儿。
  在输入密码的时候,薄昀看了姜灼野一眼。
  姜灼野似乎很困,刚刚那杯特调的度数并不低,在昏黄的灯光下,姜灼野的脸颊有点红,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见薄昀看他,姜灼野也抬起头,那目光里终于没有太多抗拒,而只剩下一点困惑,像是不明白薄昀怎么还不进去。
  但是薄昀按下指纹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他并没有过高的道德包袱。
  那种东西他从来不太在乎,他遵守的只是法律。
  他想要与姜灼野亲近一点,想让姜灼野不要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最好依靠在他的怀里。
  他就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愧疚与怜悯。
  可是……
  一个干枯了太久的人,真的可以饮鸩止渴吗?
  薄昀在这短暂的一秒里静静思考。
  饮下的毒药固然可以一时半刻安抚躁动的灵魂,但是甜美的蜂蜜流尽后,穿肠过肚的毒性才会显露狰狞。
  那会是能把两个人的灵魂都燃烧干净的痛苦。
  但薄昀只是轻轻扇动了下睫毛,就将指尖贴了上去。
  叮一声,大门打开了。
  他侧头对姜灼野说:“进去吧。”
  姜灼野昏昏沉沉往里走,在玄关处换鞋。
  可是他大概是太困了,艰难地换完拖鞋,路过薄昀身边的时候,只是被薄昀碰了一下,他就一个踉跄,险些要倒在地上。
  惊吓之下,他下意识拽住了薄昀,结果把薄昀也拽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他跌在了下面,而薄昀压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薄昀反应很快,一只手撑在旁边,没有彻底压在他身上。
  但这样却尴尬了。
  姜灼野完全被困在了薄昀的身下,一抬头就能碰见薄昀的嘴唇。
  这让他寸步难行。
  姜灼野不禁皱了皱眉,昏昏欲睡的脑袋也清醒了一点,抬头看着薄昀,以为薄昀会让开。
  但薄昀却只是将身体撑起来一点,按住了他的双手。
  这是一个阻拦谁逃跑的姿势。
  姜灼野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他催促薄昀:“你干嘛,给我起来……”
  “不。”
  薄昀却拒绝了他。
  薄昀看着姜灼野,语气很平淡:“我一松手,你就又会溜回房间。”
  “但我需要跟你谈谈,姜灼野,”他说,“这几天你对我都非常差劲,也一直在回避我,为什么?我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情。”
  哈?
  姜灼野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有人能这么明知故问。
  还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怒视薄昀,却又有点底气不足。
  因为他跟薄昀实在靠得太近了,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的一点灯光,从前方照过来,刚好照亮了薄昀的脸。
  只要一看见薄昀的脸,还有嘴唇,想起这双唇到底做过什么事。
  他就会出神,脸颊发烫,喉咙也像被堵住了一样。
  他甚至觉得,身体里的某个地方,也在隐隐发烫。
  姜灼野慌忙将脸扭过去一点,不再与薄昀对视。
  本来架起的气势,也一下子软了下去。
  薄昀注意到了姜灼野的不自在,他嘴角弯了下,身体却前倾得更近。
  他问姜灼野:“就因为那天的事情吗?因为我替你*了?”
  “你这人……”
  姜灼野真是受不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薄昀一眼,不敢相信薄昀这种平日里最为死板正经的人,怎么能混不在意地把这种话说出口。
  “如果你因为这个生气而对我一直甩脸色,我觉得我非常冤枉,而你,也真是幼稚得要命,”薄昀冷淡地望着姜灼野,“你那天爽得都在我手里发抖,现在却摆出受害者的样子,未免太虚伪了。”
  姜灼野快气死了。
  “你……”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薄昀,却又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我又没让你帮我,是你自己……”
  “是,”薄昀冷冷地接话,“所以我是自愿的,也没有装作被你欺凌的样子。倒是你,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对着我冷脸了这么多天,你是不是拿我脾气想得太好?”
  “姜灼野,”他稍微压重了一点声音,“你到底损失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我是拉你跟我上床了吗?还是掠夺了你可怜的童真?”
  他有点叽嘲地注视着姜灼野。
  姜灼野说不出话。
  因为薄昀说得是对的。
  被男性伴侣“服务”了一下而已,说来也算不上大事。
  他之所以这么回避,除了难堪,愤怒,更多的却是……
  他注视着薄昀那双开合的嘴唇,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室内的灯光太昏暗了,给薄昀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光,眉眼,唇线,棱角,都分外清晰。
  还有薄昀身上的香水气息,那种带着淡淡苦涩的香气。
  都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不断放大。
  这让姜灼野很难集中注意力。
  尤其是薄昀说着话,似乎有点焦躁,舌尖从唇上舔了一下。
  而薄昀的膝盖,也像无意,像有意,蹭着他的膝盖,大腿,甚至更加往上……
  一瞬间,姜灼野脑子都变得有点浆糊。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薄昀的声音已经停了,正在审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