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兰朝生一整日不见他出门半步,当晚九点半奚临房里还迟迟没要熄灯的意思,兰朝生站在他屋外,推开他的房门。奚临闻声一动,把脑袋从书里扒了出来,转头看是他,惊讶道:“怎么了?”
  兰朝生站在门口没动,瞧奚临书桌上乱糟一片,书本堆得到处都是,龙飞凤舞写满字的草稿纸满地乱扔,左上角的水杯被遗忘已久——早就空了。奚临抬着头看他,可能是在煤油灯下看了太久的书,目光一时有点对不上焦,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兰朝生看着他皱眉,先去给他把杯子里的水添满,重重放回桌上:“油灯不像你们那的电灯,火光会晃也没那么亮,看久了伤眼睛。喝了水,去睡觉。”
  奚临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脖子和腰都有点酸疼。他左右活动着脖子,发出几声“咔嚓”声,叹着气说:“我紧张。”
  兰朝生:“你学习很用功,没事。”
  “其实也没那么用功。”奚临坦白从宽,直言不讳,“我前段时间光顾着跟你亲嘴了,有点懈怠,有本书我才只翻了五分之一……唉,完蛋。”
  兰朝生:“……”
  兰朝生被他这个“只顾着跟你亲嘴”说得一顿,好像是觉得有点好笑——也是难得。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发。
  奚临一口气把水喝完,觉得眼睛确实有点疼,干脆闭上眼后靠到椅背,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仰头在兰朝生手心里蹭了蹭。
  “我这一整天才翻了个大概——临时抱佛脚的果然都没什么好下场。”奚临说,“要是这次没过就拉倒,回头再说吧。”
  兰朝生:“过不过都没关系,你有心尝试过就很好。今天太晚,不要再看了,去休息吧。”
  “鼓励的话说得很官方啊兰族长。”奚临闭着眼笑了下,“……行吧。”
  他说完这话是真打算去睡觉的,不过兰朝生放在他头顶的手始终还没收回去,温暖干燥的手心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奚临没动弹,心底却轻轻一晃,睁开了眼。
  他仰躺在椅子上,唇上还带着刚才喝水沾上的水光,一边嘴角微微勾着,显得有些不怀好意。兰朝生看着他,垂着眼不动了。奚临也没说话,仰头看他,目光直勾勾的,含意不言而喻,兰朝生从来就不能拒绝。
  他喉结轻轻一滚,垂首去吻他。奚临闷笑了声,抬起胳膊去迎他,含糊着说:“先充电吧……充满电再休息。”
  兰朝生没有意见,俯身去亲他的唇。分离后奚临却还勾着他的脖子,没放手让他离开。
  桌上的煤油灯光影昏暗,浅淡的暖黄罩着奚临,映得他一双眼又黑又亮,像有星光。他只穿了件毛衣,抬手臂时隐能从他宽大的领口中窥见一点胸膛,锁骨深陷,朝里延伸的线条美好动人,让人不自觉想将手顺着伸进去。
  兰朝生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将呼吸放轻了。
  奚临总夸他眼睛好看,但其实在兰朝生看来,奚临才是好看的那个——这话不能跟奚临说,否则这人一定会坏笑着把自己的脸迎上来,问他有多好看?兰朝生今晚想让他好好休息,他累了一天,明天还要赶飞机,禁不住胡来。
  可惜这话就算不跟奚临说,他也一样会来闹兰朝生,果然又笑着凑近他,说:“看这么入迷?眼都发直了兰族长,说说,你在看哪呢?”
  兰朝生稍稍后撤,说:“不要撒娇。”
  奚临一噎,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怎么被他定义为“撒娇”的。不过他挺享受现在的温情,也不是很想破坏它。于是奚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兰朝生的后颈,忽然问他:“兰朝生,你会一直这么守着我吗?”
  “会。”
  “不嫌我讨厌?”
  “你不讨厌。”
  奚临轻轻笑了一声,说:“你会永远都在我身边吗。”
  兰朝生:“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第54章 那你呢
  登机那天兰朝生去送他,奚临背着自己装了一堆资料的书包下山,总有种去上京赶考的错觉。镇上打不着车,奚临正准备叫兰朝生送到这就行,就看兰朝生不知问谁借了辆摩托过来——那种镇上人常用来揽客的,红黑相间,造型朴素的家用摩托。从造型以及它颜色来看,此车芳龄恐怕不在奚临之下。
  兰朝生骑着这车,面色冷淡地朝后一扭头,示意奚临上来。
  奚临对着这二逼的摩托车和二逼的司机笑了有十分钟。
  兰朝生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给他带好了头盔——这老弱病残的摩托居然还用得上头盔。奚临边笑边跨上去,在他身后坐好了,问他:“兰叔叔,您会开吗?”
  兰朝生没有搭理他,一拧油门走了,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答案。奚临从身后抓着他,额头靠在他后背,指示他:“快点成吗?”
  兰朝生:“危险,坐好,别乱动。”
  深居简出的兰地主居然还会骑摩托车,这人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惊喜。奚临莫名又开始发散思维,想象兰朝生面无表情地骑着摩托从南乌寨的山路冲下来,立刻又把自己笑成了个智障。
  兰朝生把他送到了机场门口,这里离苗寨就稍微远了些,外地来旅游的游客也多。估摸是没见过兰朝生身上的苗服样式,几乎所有人都在回头看他。
  奚临说:“唉,下回给你买个帽子。”
  兰朝生:“为什么。”
  “你太显眼了,回头率很高啊。”奚临半真半假地唏嘘,“我家族长太好看了,这可怎么办?”
  兰朝生:“不要再胡说八道,进去吧。”
  奚临不满:“你不说点什么?”
  兰朝生看他一会,伸手摩挲了下他的脖子,“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奚临本意是想和他多说两句话,倒是没想到兰朝生会说这么一句直白又缱绻的话。他眨了眨眼,耳朵尖又有点发烫,想说我会给你打电话,又想起来兰朝生没有手机,于是抓住了他的手,说:“亲我一下。”
  兰朝生分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面色平静地低头亲他一口。
  大庭广众,奚临也没敢再深入一步,显得有点污染公共环境。他不着痕迹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低声说:“那我走了。”
  兰朝生:“嗯。”
  “记得想我啊。”奚临依依不舍,“每天都想。”
  “好,每天都想。”
  “我两天后就回来,记得来接我。”奚临说到这,莫名其妙加了一句:“……你能第一个来接我吗。”
  兰朝生答应他:“好,第一个。”
  奚临忽然就明白过来以前自己在高铁站火车站看到的那些情侣是怎么回事了,虽然知道过两天就能回来,但奚临还是有点受不了,心里有点揪着的难受,恨不能把兰朝生团一团整个塞到自己包里去,打包一块拎上飞机算了。
  紧接着他又想到这两天他都受不了,回头该上学了一分分别小半年他岂不得当场昏过去?立刻就觉得有点完蛋,扑上去又在他唇上亲一口,伸出舌尖克制地舔了下他的唇缝,悄声说:“好了,我真得走了。”
  兰朝生看他,“去吧。”
  奚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色,没能从他眼睛里看出半点不舍的感情来,心里面有点失望。摸了摸他的手指,忽然又问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兰朝生沉默了会,说:“我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要走?”奚临问出这话就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笑了声,“唉,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挺无所谓我去哪的?”
  “你是去考试,是去办正事。阿妈不会……”
  “不会怪罪我,知道。”奚临叹气,“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你们那位南乌阿妈,我问的是你。”
  兰朝生这回没有再说话了。
  奚临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揣进了兜里,心里想:“没劲。”
  他沉默着扭头,往机场大门里走。又听兰朝生叫住他:“奚临。”
  奚临:“嗯?”
  兰朝生看着他,用苗语说:“南乌阿妈祝福你。”
  奚临:“那你呢?”
  兰朝生好长一段时间没出声,片刻后答:“我也祝福你。”
  奚临看了他一会,没说话,转了头。
  不过临到门口到底没能忍住又回头看了眼,看着兰朝生安静地站在那,定定望着他的方向。
  奚临深长地叹了口气。
  兰地主连个手机都没有,也不能发发信息打打视频以解相思,一分开就是真杳无音讯。奚临发着呆上了飞机,对着窗外愣神。
  飞机轰鸣着前进,巨大的失重感将他推上天空。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小——消失,他离南乌寨和西洲都越来越远,兰朝生离他也越来越远了。
  从机舱口出来的时候奚临心情挺微妙,有种靠读书走出大山的恍惚感。高楼大厦,车流人群,全是奚临从前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不过这会他站在马路边就有点茫然,感觉脚下的水泥地太平整冷硬,周围也过于嘈杂,吵得他耳根子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