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吧。”他说。
  祁焱抱着画,像抱着一个滚烫的烙印,转身,跑进了艺术楼。
  陆延豫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
  那里,风信子的气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滋长、蔓延。
  他知道,从看到这幅画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他对祁焱的态度,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个他曾经只觉得“麻烦”、“需要被纠正”的少年,此刻,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他想要去了解,去靠近,去……守护的,一个独一无二的、正在燃烧的宇宙。
  第15章
  自从那幅画被陆延豫看到之后,祁焱和陆延豫之间的关系,就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和尴尬的境地。
  陆延豫不再像以前那样,用一种“纠正错误”的态度来对待他。他变得……沉默了。但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他会在祁焱熬夜画画后,第二天早上不经意地在餐桌上放一杯热牛奶;他会在祁焱因为一道数学题愁眉不展时,将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不动声色地推到他面前。
  他不再试图“改造”祁焱,而是开始……接纳他。
  这种接纳,让祁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就像一只习惯了在冰天雪地里生存的刺猬,突然被人放进了一个温暖的房间。温暖是真实的,但那份未知,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陆延豫想干什么,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比直接的敌意更让他难受。
  他开始下意识地躲避陆延豫。
  在学校,他绕着他走。在家里,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吃饭都尽量掐着点,避免和他同桌。
  这种脆弱的平衡,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周五晚上,被彻底打破了。
  那天,祁焱在画室待到很晚,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黑色的发梢滴落,让他整个人都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他只想立刻冲进浴室,洗一个热水澡,驱散掉骨子里的寒意。
  然而,当他走到二楼浴室门口时,却发现里面亮着灯,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是陆延豫。
  祁焱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个家里有两个浴室,一个在主卧,一个在二楼公共区域。主卧的浴室是陆延豫父母专用的,他们出差后,陆延豫就搬进了主卧。但他今晚,却用了二楼的这个。
  祁焱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十分钟。
  水声没有停歇的迹象。
  寒意从他的脚底,一点点地往上爬。他感觉自己快要感冒了,鼻腔里也开始有些发痒。耐心,在这一刻被消耗殆尽。
  他抬起手,用力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快点!我要用!”他的声音,因为不耐烦而显得有些尖锐。
  水声停了。
  过了几秒,陆延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些许水汽的模糊:“马上。”
  “马上是多久?”祁焱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你不知道外面有人等吗?主卧的浴室不能用吗?”
  门内沉默了片刻。
  “主卧的热水器坏了。”陆延豫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个理由,让祁焱一噎。他靠在冰冷的墙上,抱着手臂,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拒之门外的流浪狗。屈辱感,混杂着身体的寒冷,让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
  又过了五分钟,门,还是没有开。
  祁焱的理智,彻底被烧断了。
  他不再敲门,而是直接拧动门把手。
  让他意外的是,门,竟然没有锁。
  “咔哒”一声,门被他推开了一道缝。
  浓郁而温热的水汽,夹杂着陆延豫那股清冽的风信子信息素,扑面而来。
  祁焱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看到了。
  透过朦胧的雾气,他看到了陆延豫的身影。他正站在淋浴喷头下,身上只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水珠正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和宽阔的背脊,缓缓滑落。
  他的身体,是那种充满了力量感的、属于顶级alpha的体格,每一寸肌肉,都像是经过精密的计算,完美而致命。
  祁焱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应该立刻退出去,道歉,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延豫。不是那个穿着校服、永远一丝不苟的学神,也不是那个在餐桌上沉默对峙的“家人”。这是一个褪去了所有社会身份的、最原始、最脆弱也最强大的,陆延豫。
  就在这时,陆延豫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和祁焱的目光,在氤氲的水汽中,精准地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延豫的眼神,先是闪过些许惊讶,然后,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迅速地被一种更深、更暗的情绪所占据。
  那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属于alpha的、冰冷的警告。
  “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将祁焱从失神中浇醒。他猛地回过神来,脸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羞耻、尴尬、还有些许被看穿的慌乱,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你以为我想看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到底在里面磨蹭什么!”
  “我让你出去。”陆延豫的耐心,显然也到了极限。他向前走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身上那股愈发浓烈的风信子信息素,席卷而来。
  “我不!”祁焱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要竖起自己那可怜的、软弱的尖刺,“这是公共浴室!我也有权用!”
  陆延豫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他不想再废话。
  他径直朝门口走来,似乎是想直接将祁焱推出去,然后关上门。
  祁焱看到他走过来,肾上腺素飙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推陆延豫的胸口,阻止他靠近。
  然而,他的手,刚刚碰到陆延豫那温热而坚实的胸膛,就被陆延豫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手!”祁焱挣扎着。
  “你先放手。”陆延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沙哑。
  两人在狭小的门缝里,开始了这场荒唐的、充满了水汽的角力。祁焱的力气,根本不是陆延豫的对手。他被陆延豫拽得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卧槽——!”
  祁焱发出一声短促的脏话。
  他的脚下,因为刚才带进来的雨水,湿滑无比。他这一扑,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他的后脑勺,正对着坚硬的瓷砖边缘。
  如果就这么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祁焱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和冰冷地面亲密接触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闪电般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捞了回来。
  他撞进了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怀抱。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因为,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而霸道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那是陆延豫的alpha信息素。
  不再是平时那种被收敛得很好的、清冽的风信子香。
  此刻,它完全失控了。那是一种带着强烈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原始而野性的味道。它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冲垮了祁焱那本就脆弱的防线,蛮横地、不由分说地,灌入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呼吸。
  祁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被卷入飓风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撕成碎片。他的身体,因为alpha信息素的绝对压制,而变得无比僵硬,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那股本就稀薄的兰花信息素,在这股风暴面前,被压得溃不成军,几乎要彻底消散。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来自同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比任何一次打架,任何一次争吵,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臣服。
  陆延豫也愣住了。
  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扶住那个快要摔倒的少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信息素,会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瞬间的惊慌和……保护欲,而彻底失控。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具身体的僵硬和颤抖。
  他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总是带着悲伤的兰花香,此刻正因为恐惧,而变得支离破碎。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懊悔和心疼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做错了。
  他吓到他了。
  他立刻强迫自己,收紧那些失控的信息素。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极为痛苦,像是要亲手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硬生生地塞回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