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倪青有问题。
  长期过敏的人会有些习惯性动作,比如尘螨过敏的人会勤换床上用品,紫外线过敏的人会随身携带遮阳伞,花粉过敏的人在高发季节会尽量避免出门。
  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家里不可能不备着过敏药。
  而自称过敏严重的倪青,其表现完全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报复性地接触那些曾经的食物过敏原,另一方面,却保留着和洛川相同的习惯,花粉高发期出门时总会下意识地带上口罩。
  再结合高芳芳脱口而出的“家里没有人过敏”,一连串的推测下来,洛川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高芳芳眼里的女儿倪青,与倪青口中的自己,是两个版本。
  前者是个健康的、没有过敏史的倪青,后者,则是因某种方式彻底摆脱了过敏的困扰,且康复时间并不长的倪青。
  在厘清了逻辑关系后,洛川反而更疑惑了。
  如果前者是真,那么无法解释倪青的以上行为,如果后者是真,倪青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爸妈,独自面对可能会危及生命的病症?
  洛川思考了一会儿,药片已完全融化,脑子却没有清楚半点。
  她晃晃头,决定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和倪青相处这么久,洛川倒是懂了个道理:想不明白的事情,最好放一放,等待更多的线索到来,或许很快便有灵光一闪的时刻。
  洛川下楼时恰好碰到了倪青。
  “你吃完了?这么快?”倪青手里拿着倪建华的卡包。
  “还没,”洛川找了个借口,“编辑突然来了个电话。”
  “哦,”倪青随口应一句,又道,“我去给我爸送身份证,跑腿马上到了。”
  两人在楼梯拐角分开,一个走进餐厅,一个继续向下。
  通向底层的楼梯间没有窗户,倪青没有开灯,整片黑暗里,唯有手机屏幕的光亮格外强烈。
  跑腿还有几公里远,倪青靠在门边,查看刚收到的邮件。
  邮件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倪青的眼底滑过一丝狡猾的笑意。
  “鱼上钩了。”
  协议书的撰写很常规,虽然洛芝兰属于重大过错方,但律师并没有在财产分割上过多纠缠——毕竟魏智强的流水很不经查,而是只揪住她的过失行为,显然是迫切想要摆脱洛芝兰。
  魏智强是通过洛川认识洛芝兰的。那时洛川在读初三,魏智强作为一中的招生老师,来初中做宣传。当天,也正好是初三颁发奖学金的日子。那是初中三年里,洛芝兰唯一一次踏入洛川的学校,只因为,她当时缺钱,而洛川的奖学金格外丰厚。
  那天以后,魏智强开始疯狂追求洛芝兰,而主要的方式就是砸钱。
  面对如此猛烈的金钱攻势,洛芝兰很快答应了他的求婚。
  然而,彼时沾沾自喜的魏智强完全想不到,洛芝兰最擅长的,就是折磨身边人。
  对于魏智强这样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低调。而洛芝兰,她才不会管这些,口无遮拦,更放不下炫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发现魏智强的资产不对劲。被吓出几身冷汗后,魏智强终于无法忍受,把她连同她那些个姐妹打包送去了国外。
  然后,洛芝兰不出所望地染上了毒.瘾。
  崩溃的魏智强只能安慰自己:在t国,大.麻是合法的,只要她不回来,自己就是安全的。
  人不会连续倒霉,但魏智强会。
  到手的猎物洛川意外逃跑了,洛芝兰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串遭遇,让魏智强的每一天都像走钢丝绳一样岌岌可危。他要防备洛芝兰,防备倪青,防备洛川,还有那些因为警察的突击而对他不满的权贵,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对他出击,让他万劫不复。
  如此精神压力下,他只能用嫖.娼和赌.博来抒发内心的郁闷,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请神容易送神难,遇上洛芝兰这个瘟神,算他倒霉。
  不过这次,倪青决定送他一点好运。
  洛芝兰的案子一出,魏智强就抓住了这次机会,又一次提出离婚。虽然她手里仍捏着证据,但只要她不想坐牢,就得乖乖听话,把协议书签掉。
  而这一切,都在倪青的计划之内。
  两人离婚,洛川从法律上就与魏智强再无关系。也就意味着,不论他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洛川。
  魏智强解脱的那日——正是倪青的报复计划正式启动的时候。
  跑腿还有几百米的路程,倪青划进邮件界面,回复了一行字:【已收到,记录已删除。】
  倪青打开门锁,跑腿小哥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尽头。
  倪青将东西交给他,给倪建华回了个电话:“爸,东西送出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到,来得及吗?”
  “一路顺风哦,我等着你回来给我做糖醋茄子呢。”
  第26章
  走出家门,魏智强一身轻松,甚至想哼首歌。
  今天一定是他半年来,不,一年来最得意的日子。
  不仅让那疯女人签了协议,还成功拿到了她手里的证据。
  魏智强把u盘甩到地上,狠狠踩烂,踢进了垃圾堆。
  洛芝兰已不足为惧,接下去,就是那个家伙——
  魏智强的车开进了郊区一个果园里。
  下了车,院里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闪了两下大灯。
  魏智强钻进车里,只有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坐在驾驶室里。
  过了一会儿,车门再次拉开,上来一个戴着粗金链子的壮年男子。
  魏智强从兜里摸出烟递给男子,迫切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男人吞云吐雾了一会儿,瞥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确定没记错名字?”
  听他这话,魏智强心已凉了一半:“没找到?”
  男人摇头:“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魏智强惊叫起来,“我跟你说过她的样子,怎么可能找不到!”
  “莫着急。”男人一点儿不慌,打开车窗抖掉烟灰,“兄弟们在一中门口蹲了快一个月,没见着符合你描述的姑娘。哥们也不白拿你的钱,c市的高中都去看过,别说人了,连个姓言的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魏智强往后倒在座椅上,随即又弹起来:“会不会是她走了,去别的市了?”
  男人横他一眼,把烟头弹出窗外:“那我就管不了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魏智强猛搓双手,两排牙齿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
  “嗨呀,别管这个了。”男人拍他肩膀,露出镶金的门牙,“今儿个有十万的大场,不来玩玩?”
  …
  平平无奇的厂房里,喧闹如集市。
  便宜烟味飘来,魏智强鼻子里喷气,快步穿过人群,上了二楼的包间。
  高档香薰驱散了汗臭味,几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前,见他来,主动拉开房门。
  进门一看,竟有个熟人。
  “魏老师!”浓眉大眼的男人惊喜迎上来,“你也玩这个啊!”
  魏智强礼貌点头,并不想与此人多说。
  这人叫刘杰,早年靠卖假药发家,后来抽手,做了工程承包商,经人介绍认识了魏智强。虽然花钱大方,但魏智强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魏老师,”刘杰挤眼,压低声音道,“你那边……有没有些新鲜的?我有几个朋友,到时候一起去照顾你生意啊!”
  魏智强假笑:“抱歉啊刘老板,最近风声紧,暂时不开张了。”
  有特殊癖好的客人魏智强见得多了,但像刘杰这样喜好屎尿屁的——魏智强觉得没把他拉进黑名单就算是自己脾气好了。
  “哦……”刘杰失落一刻,随后洒脱甩头,“没事儿,不谈那个,玩两把再说!”
  …
  筹码一枚枚被收走,刘杰脸色惨白。
  “没事,没事,”他呼吸急促,“下一把一定能翻盘,一定,一定……”
  “再借我十万,”他转身抓住站在墙边一男子的衣服,“就十万,我赢了这把就还,连本带利的还!”
  男子一使眼色,两个健壮的保镖将他拉开。
  “对不住了,刘老板。”男人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个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口气轻松,“你在我们这儿已经欠得太多,没法再借了。”
  刘杰眼神涣散,随后又高喊:“我还有套s市的房子,我抵给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我家拿房产证!”
  男人冷笑,拿起桌上一打文件,在刘杰眼前展开:“刘老板怕是记性差了,那套房子啊,你不是两个月前就抵掉了吗?”
  “没了……”刘杰像是被泼了一桶凉水,汗水瞬时浸透了衣服,整个人都垮了,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都没了……”
  “魏老师!”他一个猛扑过去,死死抓住魏智强的裤腿,哀求道,“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救救我吧,就十万,我只缺这十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