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拉吧?”
  纪初点点头,“没来过?”
  “没有。”
  “要喝点吗?”
  江还岸摇摇头,自己喝过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喝。
  “我带你见个人吧。”
  纪初领着她到了一处角落,里面坐着一位女人,明明有着张扬的大红卷发,妖艳妩媚的眉眼,抬起头看向江还岸时眼里却是……一片死寂。
  江还岸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极致的反差,如果说之前见到的眼神是狂风暴雨中的破败茅屋,那么她的眼神就是阳春三月寸草不生的荒芜。
  与周围,与世界格格不入。
  她没有比较两者谁的绝望更浓,她始终认为,苦难应该被解决而不是被比较。
  对面的人见到她俩,没什么表情,把视线移回清透液体,面前的酒桌上摆满酒瓶,酒杯被人不断拿起又放下,接连不断,看得江还岸眉头拧起。
  “她这样喝没事吗?”
  纪初摇摇头,“她不这样喝才有事。”
  “放心吧,我们老板酒量大的惊人,天天这样。”
  “这喝法,也太伤身了吧。”
  纪初叹口气,她哪能不知道,她又劝不住。
  江还岸看着这个显然充满故事的女人,想要采访的心被压下。
  记者最忌讳的就是戳人痛点,让被采访人受到二次伤害。
  应言诚再度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视线落在江还岸的摄像机上,缓缓开口:“想听故事?”
  江还岸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没有情绪的声音,像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明明她问出口时嘴角弯起,眼里却是一片空洞。
  江还岸看着她毫无生机的眼还是点点头。
  于是她就听到了属于应言诚和时棋的故事。
  讲述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语气,一个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应言诚没有说太多,她是不折不扣的商人,父母也是。父母没有给过她爱,她也不会爱自己,更没学会好好爱人。
  时棋不一样,她以为自己有爱,却发现全是虚假的,所以她痛恨欺骗。后来她遇到应言诚,爱上了她,把自己剖开了给她看,让她不要骗她,让她真实的,唯一的爱她。
  她答应了,却没做到,谎言还是被发现。
  时棋提了分手,分手的时候没有哭没有闹没有伤心没有痛苦。
  她只是平静的说出“原来所有人都拿我当棋子。”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时棋消失的很彻底,应言诚的心从华国到达世界雨极,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雨,但是她知道,她活该。
  “你爱她吗?”江还岸直直望向她的死寂的眼睛,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你还想和她在一起吗?”
  她没说想不想,而是说:“我不配。”
  应言诚看向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她腐朽,恶劣,虚伪,本来就不该和她在一起的。
  旁边的人又开始不停灌酒,江还岸看向纪初。
  “没事,她喝不醉的,你可以随意。”
  喝不醉吗?江还岸看向应言诚,想说的话在喉咙翻滚了好多个来回,终被压下。
  爱情二字何其复杂。
  她又听了很多故事,有因为出柜经济拮据,抵不住柴米油盐分手的,有父母逼婚被迫放手的,有扛不住流言蜚语不敢爱的,有被出轨的,有暗恋十年的,有谈了很久没敢让父母知道以闺蜜身份相处的,数不胜数。
  正如祝轻舟所说,现实的出柜焦虑,家庭冲突,社会压力远比短视频来得多。
  江还岸走出酒吧,情绪被染得有些低落,纪初跟在她身后,问道:“送你回家?”
  “不用了。”江还岸看着地上投射出的logo,低声问她:“你知道为什么这家店叫将来吗?”
  “老板说,她想和她有将来。”
  江还岸闻言,回想起刚才女人的“我不配”三字,思绪杂乱无章。
  “我以后还会来的。”她也想知道,她们有没有将来。
  “随时欢迎。”纪初对她挥挥手,看着远去的小车尾灯湮没于车流。回头望向门匾上的将来二字,驻足良久。
  第20章 那是我哥
  江还岸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亮着一盏小灯,她看向手机,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视线落在主卧底下透出的光源,江还岸忽然很想见到她,今天听到了好多沉重的故事,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怎么都不顺畅。
  走到主卧,抬起的手顿住,江还岸犹豫着,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
  江还岸吓了一跳,往后退两步,看向祝轻舟。
  鼻尖闻到了浅浅的酒味,祝轻舟没有问她为什么站在她卧室门口,而是问她:“你喝酒了?”
  江还岸摇摇头。
  空气陷入寂静,江还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进行对话。
  思索半晌,吐出一句,“我可以一直租你的房子吗?”
  我们会有将来吗?
  祝轻舟闻言点点头,“只要你想。”
  江还岸的眼里聚起星光,内心的大石头有所松动。借着卧室的光,她贪恋的描摹祝轻舟的眉眼,下定决心结束这段突如其来的对话,“晚安,早点休息。”
  那抹酒味挠得祝轻舟烦躁,她想问江还岸为什么没喝酒却有酒味,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为什么忽然问‘我可以一直租你的房子吗?’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她需要自由,也需要隐私。理智压着将所有问题都凝成一句“你也是。”
  假期的第三天,是一个周天。
  江至邀请她去隔壁的商场吃晚饭,江还岸应允。
  熄灭手机,江还岸看向沙发另一头穿着睡衣玩手机的人,祝轻舟右臂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双腿交叠着,浑身散发着慵懒矜贵的气质,像太阳下打盹的波斯猫。
  察觉到视线,祝轻舟抬起头,带着疑问将视线投过去。
  “我今晚出去吃饭。”
  祝轻舟点点头,将视线收回。
  江还岸看着她,有些闷,这人怎么对自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墙上的钟连成一条直线,江还岸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简单化了个淡妆出了门。
  今日的天气很给面子,天气不冷不热,微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夕阳为天空画上色彩,天边一片昏黄。
  到商场顶楼的火锅店时,江至已经到了,看见她的时候招了招手。
  江还岸走过去,红油锅底已经沸腾起来,看着旁边围了一圈自己喜欢吃的菜,毫不吝啬的给江至一个笑。
  江至看着她坐下,眼神算不上友善,江还岸看着他蠢蠢欲动想要长篇大论的架势,连忙打断施法,“吃完再说,求你了哥。”
  江至嘴皮子上下碰碰,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肚子适时配合着气氛,江至把菜一一放下。
  等菜熟的间隙,江至绕开那个话题和她扯一些有的没的,江还岸一一回答着。
  把肥牛捞起来,旁边服务员带着两名客人落座,江还岸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目光落在那张自己偷偷打量过无数次的侧脸,手上的筷子一抖,差点将肥牛回炉重造。
  世界有点太小了。
  想着这家商场就在小区隔壁,走两步路就能到,好像又情有可原起来。
  祝轻舟坐的位置在自己的斜对面,背对着她,应该看不见自己。视线挪到祝轻舟对面的人,大波浪,红嘴唇,张扬明艳,一袭红色长裙,衬得那人像朵红玫瑰。
  眼神不着痕迹的收回,却又在接下来偷偷打量。
  祝轻舟起身去前面的调料台打调料,江还岸看着她的背影,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将黄金比例完美显露出来,一双腿笔直修长,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后随着动作轻轻摇晃,一同晃着的,还有她的心。
  身为记者,江还岸见过许多人这样的穿着,有青春活力的大学生,有万贯家财的董事长,也有才貌双全的女明星,可是她第一次觉得有人能把衬衫西裤穿得那么美,那么动人心魄,那么风姿绰约,那么魅力十足。
  视野里的人转过身,江还岸赶紧做贼似的拿手挡着脸,低下了头,手上欲盖弥彰的往嘴里送菜。
  对面的江至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没事。”江还岸把手指张开一个小缝,观察着祝轻舟。
  人已经坐下,江还岸坐直抬头光明磊落的看着江至说:“真没事。”
  江至总感觉她心不在焉的,却又没有证据。
  江还岸主动开启话头,打着马虎消除江至的顾虑。
  看向江至的眼神总是在收回的时候绕着弯,往边上拐一下再收回来。
  祝轻舟对面的女人笑得很开心,江还岸平静的眼神在祝轻舟给她夹菜换回一个“wink”时出现了一丝裂缝。
  要回收的眼神和嘴里的动作一并顿住,视线过长停留,对面的女人竟然直直看过来。江还岸赶忙低下头,喉间一紧,霎时,喉咙里迸发出剧烈的辣意,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胸腔急剧抖动,生理性泪水从眼角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