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欧德深深地看向浮士德:“所以你就可以送其他同事替我去填坑?”
  “……”浮士德胸膛因为激荡的情绪而剧烈起伏,随后一把揪住欧德的衣领,将人重重撞在桥墩上,“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我可以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向你重复无数次,现在你来告诉我——在你过去的那些人生里,难道不是靠着这么做才得以走到今天的吗?”
  “你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最大的希望。所以不论牺牲什么,我们都要把你送到更远的地方。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轮,下一轮不行,那就下下一轮——总有一轮,你会积攒到足以面对一切陷阱而不用在意的力量,那才是你随便发挥你行事风格的时候!”
  浮士德用力一推欧德,向后退了几步:“伊娃说你是我最佳的继承人,我说她错了。”
  “一个领袖应当学会忍耐,攻击只在自己十拿九稳的情况下发动。只有士兵才是负责什么都不管、闷头冲锋的那一个——”
  “那就把我当做士兵使用吧。”欧德打断浮士德的话,不容动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因疲倦而磨砺出的沙哑,“我不知道。也许我们不会再有下一轮了。”
  “看看我,我的精神状态这么糟糕,下一轮只会更糟。你能想象再过几轮后我会是什么样子吗?……如果,某一轮我再睁开眼时,醒来的不再是我,而是只剩下疯狂的野兽呢?”
  桥墩下一下安静下来。
  半晌,浮士德抹了一把脸:“我以为放你去见卡文迪许公爵可能会让你的精神状态好一点。”
  欧德笑起来:“那真是巧了。他也一直指望着grocc能给我配备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但我们都清楚,这不会有用。”
  不放下肩膀上的负担,他就不可能治愈自己,但这场战争不结束,他怎么可能放下肩上的负担?
  “让我去吧。”欧德恳求地看着浮士德,“别让我——让我们,在这一轮留下任何后悔,这样也许不得不进入下一轮时,我还能保留有拯救成功过什么的动力……”
  “……”浮士德良久才转过头,“检查你的耳麦,伊娃更新了设备,这一次即使你进入屏障,应当也能保持联络畅通。”
  ——与此同时,幻梦境中。
  两个身披黑袍的人矗立在“疯王”的领地被驱逐后留下的巨大豁洞边,伪装成普通人类的奈亚拉托提普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一边以一种叫人不适的方式慢慢抚摸豁口的边缘,一边啧啧有声,仿佛正通过抚摸这片裂隙,触摸领土主人的灵魂:“多么壮丽的景象……你不觉得吗?”
  如果杰克在这里,就会惊愕地发觉站在奈亚拉托提普身边的人,正是他本该已经死去、尸身却无影踪的哥哥赞恩·潘恩。
  赞恩面无表情地注视面前这片无垠得像海,深邃到看不见底的黑色空洞,只想掉头就走,距离这个叫他毛骨悚然的地方要多远有多远,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壮丽:
  “也许吧。刚刚路过茶摊的时候,老板说这片领地是旧神的首领诺登斯亲自动手,花了不少时间才驱逐走的。但因为那个疯王的领土面积太大,留下的空洞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弥合的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确还挺壮丽的。赞恩想。不过壮丽的不是景观,而是透过眼前的空洞得以窥见的,属于疯王的伟力。
  ……他几乎有些嫉妒了。
  奈亚拉托提普还蹲在那儿大发感慨:“多么遗憾啊,我们来晚了。我真想知道那位疯王到底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的人?哦但这些一切我都无从知晓了。”
  祂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这家伙就又笑嘻嘻地站起来:“但幸运的是,还有另一场好戏等着我们去观看!来吧亲爱的,下一站目的地:伦敦,皇家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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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新的前夫已经到来!怎么能停滞不前[可怜]
  [注]黄印兄弟会中大多是昆扬人,崇拜哈斯塔,想破坏米·戈跨越万古的阴谋——这设定取自克苏鲁公社《克苏鲁神话组织:黄印兄弟会》这篇文章,但并未找到对应的原著,因此剩余部分我就自由发挥了
  第49章 我靠,你家关系好混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多半不是, 当赞恩两人准备出发时,杰克恰好踩着下课的铃声灰头土脸地打开幻梦境回家。训练带来的疲惫让他两手发抖,钥匙捅了半天也没对准孔眼, 正烦躁得一抬头,目光在不经意间和站在空洞边的熟悉面孔正对上:“——赞恩!!”
  所有的疲惫都被他抛诸脑后了,杰克完全本能地向兄长奔去,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裹在黑袍下的赞恩骤然一扬袍摆,一道风刃如同弯月般推出, 眨眼将杰克重重劈飞出去,滚落在地生呕了几口鲜血:“赞……恩?”
  站在赞恩身边的黑袍男人吹了声兴致盎然的口哨:“多么感人的兄弟重逢。”
  那人走到杰克面前蹲下:“但杰克,我的孩子, 你的哥哥支持你走了这么久的理想之路, 是不是也该轮到你放他追求自己的成就了?”
  “你是……谁……”汩汩鲜血从杰克口中涌出,他浑身打着摆子, 几乎说不清楚话。
  黑袍男人以一种叫人寒毛直竖的慈爱力道,轻轻理了一下杰克额前的碎发, 屈指抬起他的下巴:“我?说实话, 以我对你们的付出,你们兄弟真该叫我一声教父。”
  男人俯下身, 那双裂成三瓣的橙红色眼睛仿佛燃烧着,在杰克模糊的视野中像烙铁一样明显:“想想吧, 如果没有我的庇护,你们兄弟俩能平平安安活到走出贫民窟?你以为你哥哥是怎么找上怀特医生这么个天大的好人的?但我也不会隐瞒……孩子。为了今天的到来, 我也做了不少你听了会掉眼泪的事。”
  “……”杰克的瞳仁在对上那双三瓣的红眼睛时就骤缩成孔,文化课上有关奈亚拉托提普化身特征的描述迅速掠过脑海,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晰了黑袍男人的真实身份, 和过去某些说不通的细节,“你……”
  他艰难地试图撑起身:“怀特医生会突然心梗暴毙……是你做的,是不是?!我在栏杆边听见船长说不会再逼我,没想再靠近栏杆的,是一股力量推了我一把……那也是你,是不是?!”
  “你可真聪明!我的孩子。”奈亚拉托提普演得像个激动的硬汉父亲,一把勒住杰克用力熊抱,并不在乎杰克身上的伤口因此二度受创,“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是的,将拉船上月球的禁术交给里兄长的人也是我。”
  “你为什么……”血水阻碍了杰克说话。
  奈亚拉托提普贴心地接过话头:“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是什么?戏剧!混乱!乐子!我得承认最开始盯上你们兄弟是因为你能自由进出幻梦境的能力,因为这很稀有。但我转念一想——没有你,难道我就不能进出了吗?似乎也不是。可难道我就这么看一眼兄弟俩就转身离开?一点礼物也不留?不不不,那不是我的风格。”
  “赞恩。”杰克被奈亚拉托提普掐着下巴,扭不过头,只能拼命斜过眼睛试图让兄弟听清奈亚拉托提普的话。然而让他心中一沉的是,赞恩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这一切都无法让他心生波澜。
  杰克只能将视线仇恨地看回奈亚拉托提普:“你对他做了什么?!把我的兄弟还给我!”
  “我还给你?”奈亚拉托提普仿佛觉得杰克说的是一句笑话,“还是你应该把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利还给兄长呢?拜托,杰克,面对现实吧,你的兄长比你有天赋多了,为什么你不去问问自己的同伴,这段时间在埃及承受的一系列牺牲是谁做的?”
  奈亚拉托提普在杰克极度厌恶的神情中恶意地贴近:“你有一位非常优秀的兄长,孩子。是你拖累了他。”
  祂终于彻底放开了杰克,起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克,语气里带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期待:“我今天会带他走。但我很期待你们下一次相遇,兄弟阋墙、水火不容一向是人类的经典剧目不是吗?我等待你带着你的小节目来取悦我。”
  奈亚拉托提普后撤了一步,终于充分满足了自己的表演和演讲欲,满意地伸手夹住赞恩,动身前往目的地。
  在伦敦边郊落脚时,他还啧啧有声地批判了几句:“为什么杰克没有在最后撕心裂肺地喊一声‘赞恩!!’这很老套,但很经典,你不觉得吗?”
  “……”赞恩的神情就是一整个“遇到傻逼上司很烦躁”,“我觉得你应该少看人类的伦理剧。……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们不是要去皇家歌剧院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