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裴玄琰用狐裘,将人抱着裹在其中,又用自己的身体来为闻析取暖。
  可如此捂了一路,闻析的身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原本还能感受到的微弱呼吸,在裴玄琰将人带回来后,甚至都已经无法感触到了。
  裴玄琰得要抓着他的手,把在他的脉搏上,甚至是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去不断的、不停的感受。
  生怕那颗跳的迟缓,甚至是几乎不跳的心脏,就这么彻底的停止了跳动。
  “庭雪,闻析,宝贝,不要睡,不要睡求求你,朕知道你能听见的,睁开眼看看朕,哪怕只是一眼。”
  “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是朕太没用了,直至现在才找到你,该死的是朕,不要走,不要离开朕,庭雪,庭雪……”
  裴玄琰将人抱在怀里,冲着他冰凉的手呼气,想要捂热他,只要他的体温能上来,哪怕是升上来一点点,都是一丝的希望。
  可是怀中的人还是那样的无声无息,裴玄琰怕极了,他一刻也不敢停,不停的呼唤,不停的捂着他的手。
  直至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可一个个在为闻析号完脉后。
  竟然都一个个跪下,颤着声音道:“请陛下节哀……”
  “草民医术有限……”
  “草民无能……”
  大夫已经都快把不到闻析的脉搏了,如此微弱,便是相当于仅是吊着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断了,人也便彻底的撒手人寰了。
  “节哀什么!朕的庭雪还活着!还活着!他不会死,不会离开朕!”
  裴玄琰咆哮着,“救不了朕的庭雪,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大夫们跪了一地,以头抢地,瑟瑟发抖只敢喊陛下饶命。
  便在这时,游医被罗永怀给带了过来。
  “陛下,这游医说之前闻侍郎被困在西戎王庭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为闻侍郎诊治。”
  裴玄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滚过来医治!若是你也敢叫朕节哀,朕便先让你节哀!”
  游医怎么也没有想到,闻析是真的认识皇帝,并且看皇帝为了他的生死而如此癫狂,可不止止是君臣关系这么简单。
  但此刻情况危急,游医也没有心思去深想,立即为闻析号脉。
  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迅速拿出了针包,往闻析身上的各处大穴上扎的同时,又开始着手处理他身上的伤处。
  游医为闻析诊治了三年,自是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除了身子因为长年累月的损耗而病弱外,游医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奇怪的一点。
  便是闻析一旦受了伤,伤口出血了,这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单单只是靠着身体本身便具备的愈合能力,这一点在他身上是完全不起效的。
  如果不医治,那么这处伤口便会一直流血,直到血流干了为止。
  因此之前,游医也再三叮嘱过,闻析如今身子太弱,绝不能再受什么重伤。
  否则一旦身体内的五脏六腑等重要器官受损,那可不就是表面包扎这么简单。
  体内的止血会更难,并且随时都能让他丧命。
  而显然,在号完脉之后,游医最担心的一点发生了。
  闻析被西戎人绑在马后,一路在地上拖着拖到了封狼山,这一路上的拖拽,不仅让给他身上被磨得血肉模糊,更是损伤到了体内的器官。
  眼下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游医在几个大穴上行针,强行控制住出血点后,先对他身上的伤处进行清理。
  那一片的血肉模糊,光是看着便觉得必然是十分痛的。
  裴玄琰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只恨不得闻析所遭受的这些罪,都让他来承受。
  哪怕是以千万倍的疼痛为代价,裴玄琰都在所不惜。
  可到底,这些不过都只是幻想。
  闻析甚至已经虚弱到,哪怕如此剧痛的处理伤口,他都无法醒转过来。
  依旧是濒临垂死,呼吸微弱到几不可见。
  处理好了面上的伤,暂时外面看不出来流血了,接下来便是体内的器官损伤。
  游医迅速手写了一份方子,让人赶紧照着方子煎药给他服下。
  药很快煎好被端了上来,只是闻析已经是昏迷状态,且就只是一口气吊着,压根便无法自行吞咽。
  即便是喂下去了,很快也会顺着唇角流出来。
  裴玄琰便一手捏着他的下颔,将他的头微微仰起,紧随着自己先喝了一口,再对着闻析的唇,一口一口的渡过去。
  这一幕,可是将在场的人都给吓傻了。
  别说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的游医了,就连罗永怀都呆愣在了原地,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但很快,罗永怀虽然震惊,虽然不可思议,却是瞬间就想通了。
  若是皇帝对闻析只是君臣之情,只是出于器重,不会在人生死不明时,陷入癫狂,那么周围的人都在说。
  这么久了,闻析怕是活不了了,尸体怕是都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堆白骨。
  可裴玄琰却依旧不死心,但凡是有人敢劝他放弃的,来一个他杀一个。
  能让皇帝如此癫狂,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呢?
  因为深爱着闻析,所以无法接受爱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也因为深爱,所以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也丝毫不顾及其他,一心只想要闻析能够活下来。
  不过幸而,在屋内的都是裴玄琰的心腹,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没人敢将皇帝与闻析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传扬出去。
  等好不容易将药喂下去,闻析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游医又号脉,依旧是紧皱着眉头,“内伤外伤我都已经竭尽全力在治了,每过两个时辰再服一次药。”
  “至于能否止住内伤,让器官慢慢恢复,还得要靠闻公子自己的身子,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若是在七日内,人还是无法苏醒,那……我也束手无策了。”
  如果人能醒,就说明药物是有作用,身体的器官还在运作,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恐怕闻析连活死人的程度都达不到,随时可能都没命。
  裴玄琰抱着人,细细的擦拭着他的唇角。
  只道:“飞鸽传信回宫,让孙太医在三日内快马加鞭赶到凉州。”
  京师离凉州路途遥远,正常的路程至少得要走上个大半月。
  但裴玄琰一刻都等不了,三日的时间,是他给自己的最迟时间。
  若是闻析一直没法醒,若是闻析就这么去了……
  裴玄琰低下头,小心的,虔诚的,轻轻的将额头抵在了闻析的额头上。
  “庭雪,朕知道,你是不会丢下朕的,对吗?”
  “若是你累了,便好好的睡一觉,朕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朕一直都在。”
  闻析依旧在昏迷,而裴玄琰则是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甚至都舍不得闭眼。
  他发了疯找了三年的人,好不容易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中,他怕这又是他的幻想,眼睛一闭再一睁,人又消失了。
  这三年了,他反反复复的,做了无数个这样的幻想。
  所以即便此刻人就在他的怀中,他也依然不敢完全相信。
  何况,怀中的人随时都会没有呼吸,随时都会再次离他而去。
  但这次如果去了,便是真的阴阳两隔,他便真的没有了任何的希冀。
  裴玄琰日日夜夜的守着人,时时刻刻的探他的气息,生怕有一刻的松懈没将人守住。
  可两日过去了,闻析的脉搏依旧微弱,依旧昏迷,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裴玄琰一遍遍的与他说着话,一遍遍的欺骗着自己,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他有多么的煎熬。
  “罗永怀,即刻飞鸽传书,让闻家兄妹立即启程来凉州。”
  虽然裴玄琰不愿意承认,但他内心很清楚,以他在闻析心中的地位,是无法唤起闻析的求生欲。
  只有他最在意的家人,才能起到作用。
  从前裴玄琰会吃醋,但是如今,他只想要闻析能够活下来。
  只要他能活下来,哪怕他一辈子不爱他,他也认栽了。
  他不爱他没关系,只要他爱着他就好了。
  而闻家在得知消息后,闻致远原本也要赶来凉州。
  但因为这三年来,挂念着闻析的生死,闻致远的身子也没从前这么硬朗了。
  何况皇帝亲自飞鸽传书,让他们即刻前往凉州,信上虽然没说闻析的具体情况,但能让皇帝如此急迫的让闻家人过去,恐怕是闻析的情况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