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坐我车过去, 你的奥迪让我助……你什么时候买奥迪了,我送你的车你为什么不开。”
  林月疏睨着他,懒得解释, 又推着江恪往奥迪里塞。
  江恪还在那:“可能没轮到吧, 老婆还有我送的五辆车排着号。”
  霍潇这次是真笑了。这狗东西, 为什么不让他牢底坐穿,花钱保释到底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
  看到江恪半截身子进了奥迪, 霍潇没招了。
  他主动拎起地上江恪的行李往自己车里放。真该死啊,他都没给月月拎过行李。
  江恪也顺势抽出身子, 拉开霍潇的车门坐进去:
  “麻烦霍老师了。”
  林月疏把奥迪车钥匙扔给霍潇,跟着一起坐进车里,要霍潇助理过来把车开回陆伯骁那。
  疾驰的车内一片死寂。
  霍潇眉头绷得很紧,嘴唇抿出一条线,凌厉冷躁。
  脑子里一遍遍闪过他刚才像个小跟班一样给江恪拎行李的画面。
  林月疏在副驾驶上低头网购, 想给江恪置办点生活用品。
  忽然,超强推背感来袭,他整个人往前飞,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而被霍潇忽然暴力超车导致差点刹不住撞上去的后车司机,打开车窗破口大骂。
  林月疏看着霍潇,那张脸,第一次出现了寒到冰点的温度。
  他回头问江恪:“没事吧。”
  江恪:“我没事,老婆。”
  最后一个“婆”字淹没在尖锐的鸣笛声中。
  到了地方,霍潇把车钥匙随手一扔,淡淡道了句“二楼房间自己挑”,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阳台。
  江恪笑眯眯对林月疏道:
  “老婆,他好像生气了,我还是不住这了,去你家好不好。”
  林月疏嘴巴刚张开,霍潇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
  “我说了,二楼房间自己挑。”
  林月疏牵着江恪的手往楼上走,安慰着:
  “不要有压力,是他求你住这的,选择权在你。”
  二人转了半天,最终选定了一间向阳房,林月疏也践行对霍潇的承诺一并住这,选了江恪旁边的房间。
  安置好江恪和妮妮,林月疏下楼去了阳台。
  别墅的阳台被霍潇改成了全玻璃,长势喜人的植物花开满园,一片欣欣向荣。
  唯有坐在百花中间的霍潇,微微伏身,手肘架在膝盖上,指间一截香烟烧出一段长长烟灰。
  他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林月疏在他身后皱眉站了许久,缓缓开口:
  “老让别人吸你的二手烟,祸害一个。”
  沉默的背影过了很久才稍微动了动。
  霍潇将烟头丢在地上,脚尖碾上去。
  林月疏走到他身边,低头看过去。
  从他来到现在,霍潇始终保持这个动作,不知道窗外有什么让他看得这么着迷。
  倏然,林月疏神情一怔。
  他揉揉眼,看仔细点。原来霍潇睫毛上亮晶晶的不是拍摄用的闪粉,而是细碎的水珠。
  眼周一圈红艳艳的,湿漉漉的。
  林月疏“啊”了声:
  “哭了?干嘛哭啊。”
  霍潇抬手扫过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林月疏在他身边坐下,敛着眉头:
  “不喜欢江恪住这直说呗,干嘛委屈自己。”
  霍潇依然一言不发。
  林月疏叹了口气,站起身:
  “不是小孩了,应该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吧,我先上去。”
  刚迈出一步,手腕被人捉住了。
  林月疏回过头,对上霍潇含着水光的双眸。
  林月疏心里“嘶”了声,他看起来好可怜。
  “林月疏。”霍潇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无论是霍屹森还是江恪,你对他们都很有耐心,哪怕自己委屈。那我……有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么。”
  “没有。”林月疏也不妨直言,“你是这里面唯一的人类。”
  霍潇笑了下,苦苦的:
  “那为什么……我需要比他们做更多,才能从你这里得到一点敷衍的施舍。”
  林月疏翕了翕眼,轻轻道:
  “一根寄吧,巴心巴背都是肉,谁还能分出个远近亲疏了,何况只是个寄吧,寄吧谈感情?我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霍潇抓着林月疏手腕的手猛地收紧,掐的他皮肉发红:
  “合着我就是个寄吧。”
  “你说错了。”林月疏笑笑,“不是你,是你们。”
  林月疏知道霍潇的好,他和霍屹森那王八蛋不一样,所以可以毫不掩饰对霍屹森说尽绝情的真心话。
  可霍潇不同,因此只能以玩笑搪塞,予以暗示。
  但林月疏没想到,那个号称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捂着脸走的霍潇,就这么看着他,因为这句玩笑,眼泪吧嗒、吧嗒、吧嗒——
  林月疏喉结滚动了下。这样一张伟大的脸挂着眼泪,相当于给他当头一闷棍。
  霍潇拽着他的手,一对精致的眉拢得极深,委屈巴巴的:
  “我哭了,你亲亲我,安慰安慰我。”
  林月疏一张小脸绷了半天,泄气了。
  行吧,心机男。
  他在霍潇身边坐下,捧着他的脸亲走他的眼泪,啄他的嘴唇。
  而后认真地告诉他:
  “我的态度并非取决于人,是事儿。”
  霍潇捏着他的手指把玩着,不说话。
  “江恪已经没有爸妈了,走到哪也人人喊打。”林月疏眼珠颤了颤,认真问,“你知道这种感受么。”
  霍潇抬眼,半晌,摇头。
  他并不需要去理解江恪的感受。
  “我知道。”林月疏突然的三个字,打断了霍潇不悦的思绪。
  他捏着林月疏的手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短暂地消失了。
  “江恪是做了错事不假,可也是迫于无奈,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他可以选择把唯一的至亲送上死刑场。”
  “这样一来,他和我一样成了孤儿。”
  霍潇忙抬手捧着林月疏的脸,认真告诉他:
  “你不是孤儿,你有我,我可想和你做家人了。”
  林月疏推开他的手,笑笑:
  “有些身份没有人能取代。”
  霍潇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有一声笑。
  林月疏的嘴巴好毒,砌词也冷似寒冰,可这个没有被善待过的小孩就是看不得别人和他遭同样的苦。
  霍潇觉得林月疏很幸运,没有被糟糕的成长环境挟持而失去共情能力,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自己也很幸运,喜欢的人是林月疏。
  “我知道了。”霍潇抓过林月疏的手亲了亲,“让江恪安心住这,需要什么告诉我,要是他想让我给他做爹,我也不是不能勉强答应。”
  又道:“但你不准跟他上床,我会伤心。”
  林月疏睨他一眼,果然幸福人家长大的孩子从来不吃亏。
  林月疏:“我考虑考虑。”
  玻璃花房外,江恪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垂着眼眸。
  放弃了以后和姨妈去英国的计划,留在这,只希望离开那座石泥棺椁后见到的第一人是林月疏。
  林月疏心真狠啊,他对他那么温柔,却又不告诉他,这只是同情的施舍。
  *
  休息的最后一天。
  林月疏把江恪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门口挂上柚子叶,摆上火盆,拿着跳大神的铃铛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他擦一把汗。
  呼——
  江恪一早出了门,现在也没回,只说有应酬,归期不定。
  火盆里的碳灰越堆越多,火势也渐渐弱了,需要跨它的人依然未归。
  林月疏坐在火盆旁发呆。
  江恪出门前,他旁敲侧击打听过,江恪入狱后国资集团也开了新闻发布会,声称免除江恪副总监的职务,以后不再合作。
  但这种仅三十二岁就有如此作为的人才,哪怕有了前科出来后依然是抢手货。
  大集团不在乎他做过什么,只在乎他能做什么。说到底,这些大集团有几个不是踩着老百姓的尸体上位的,人命于他们来说不过蝼蚁,他们不需要良知,只需要有利于自己的人或物。
  悲哀,却是事实。
  火熄灭了,林月疏迷迷蒙蒙睁开眼,十二点了。
  他看了眼手机,没有江恪的回电。
  索性再打过去,接起来后是个陌生的男音:
  “你是江先生的朋友么,他喝多了,回不了家,我们问不出地址,劳烦您过来接他一趟?”
  林月疏翻了个白眼。
  似曾相识的画面。
  出门前,碰到刚健身回来的霍潇,逼问他去哪,他打了个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