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小胖崽想要掐断所有的不确定因素,他要以最快的时间去见小渊。
  不然,小渊把他忘了怎么办?
  “殿下。”安王似乎想说什么,又憋在了嘴里,只是说起了其他:“臣这一生,一事无成。陛下的威仪如同刀刃,时刻悬于臣的头颅之中。再过几年,臣都已是老人家了。
  年少时,臣便畅想过环游天下,只是迫于种种,才拖到了此时。臣明白殿下的顾虑,心中有些分寸。”
  安王感叹天子虽然年幼,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帝王。
  他天生就会趋利避害,只是安王,更想要那个曾经的胖侄儿。
  总是不分场合唤他滚滚,笑起来,好像天上挂着的一轮月牙儿。
  他那样调皮捣蛋,又那样惹人喜爱。
  安王数次靠这个称呼脱离了圣上的屠刀,又在一日日相处中,真心地喜欢自己的小侄儿。
  朝中不知多少人说圣上生了与他截然相反的小糖罐。
  如今看来,父子俩果然一脉相连。
  安王突然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欲望,他躬身告退,却在踏出殿门的一刻,说道:“臣是您的滚滚。”
  小胖崽怔了一下,垂下眼睫,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眼中蓄起了泪。
  鱼儿知道,只是我已习惯如此,因为,鱼儿也没有办法。
  第440章 不想做人了
  又是一年春季。
  春寒料峭,雷声响动,天际阴沉沉的,细雨婆娑。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然而小胖崽早已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的朝会,他孤独地坐在高台之上,眼看着一个个人的远离。
  幼小的身影缩在床侧,春雷隆隆之声将细微的啜泣遮掩得很好。
  他宁愿上朝,忙乱的事物会令他感到麻木,沉浸。
  这样便不会想起与父父有关的一切。
  他也不想见祖母、更不想见娘亲。
  因为要掩饰自己,也很容易心累。
  自那日小胖崽想清自己该以何种面貌对待亲近之人时,他便一直尝试着去做。
  只是效果不尽人意,明媚的笑容难以在他面上重现。
  再怎么扯着脸皮笑,也不过是强颜欢笑。
  胖宝宝捧着铜镜练了许久,可不管如何,他的眼底总是透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令他笑起来不伦不类。
  刻意的联系与强烈的心里暗示,令小胖崽到了太皇太后宫里,便下意识扯着面皮想要笑。
  想和从前一样,依偎在祖母的怀里撒娇。
  可他还未努力扯出笑容来,太皇太后便潸然泪下,抚摸着他的脸庞。
  哀声道:“裕儿不愿笑,便不笑。”
  回到紫宸殿中,小胖崽又捧着铜镜看了许久。
  他想告诉祖母,他没有不愿,只是他再也不能如同曾经般纯粹。
  他的心里头压了一座大山,令小胖崽喘不过气来。
  镜中人的面貌并不清瘦,不知是上苍格外青睐这副面容,令他的时光在此停滞。
  小家伙脸上的肉肉从来没有下去过。但谁都不能从这样可爱的面容上看出鲜活。
  世界上难熬的时光,鱼儿已经知道了。
  便是有了希望以后,如同风浪中飘摇的小船,在风暴、闪电、雷鸣之中摸索前进。
  灵魂只能独行,孤独地穿梭在大海之上,去寻一座心中的灯塔。
  时间一天天过去,行驶的小船便岌岌可危,水已经蔓延到了船舱。
  那一直触摸不到的灯塔,几乎令人熬干了心神。
  小胖崽的哭声都是那么压抑,因为伴伴们已经为他劳心劳神,他不能、也不敢再令身边人担心。
  托1002的福,他千方百计、坐了几次牢,偷了许多好东西。
  这些好东西通通进了小胖崽的肚子里,在这极静极黑的深夜里,他不用点灯便能看清一切。
  小胖崽伸着腿,晃了两下,找到了鞋子,又蹑手蹑脚去了案边。
  洁白的纸张展开,唯有春蚕啃食桑叶之声沙沙作响。
  小渊,展信安。
  今日鱼儿休息,这很好,意味着我再也不用早上四点就起床了。
  四点是鱼儿用来形容的时间概念。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快乐的事情,鱼儿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信写到这里,小胖崽重重一顿,浓黑的墨液渗出。
  他干脆将这张做为废纸,拢成一团,又重新开始下笔。
  小渊,鱼儿很想你,今天外面打雷了,我一点都不怕哦!
  鱼儿吃得好,睡得好。
  尤其是今天休息,小皇帝可以畅快玩耍了。
  小胖崽一字一句,面无表情地写上这些生动雀跃的文字。
  月色透过瓦缝,慷慨地为他洒下一片月光。
  银白的月光之下,他清凌凌的如同玉雕,毫无生机。
  天还未亮,小胖崽又有了困意,他趴在桌案之上,沉沉睡去。
  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肉乎乎的小脸上有了真挚的笑意,柔软可爱。
  黑夜蛰伏了,过了一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动。
  毛绒绒的触感在小胖崽脸上拂过,似乎犹豫了一会,庞大的躯体趴伏下来,侧躺着,将小胖崽尽数笼罩。
  温热的躯体为胖宝宝驱散了春日的阴寒。
  他不自觉地贴紧了,嘴里咕哝着:“飞菟……”
  被他贴着的身躯一僵,很快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似乎在哄他,也似乎很愉悦。
  “吼——”飞菟从喉间挤出一丝细微的声响,不难听出其中的喜悦。
  墨枭尖锐的爪子狠狠挠上了白虎的屁股。若不是顾忌身旁有个小胖崽,神骏的白虎高低都要跳起来一口咬掉他的翅膀。
  对于他们俩的交锋,白骓谁也没管,他寻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舒服地打了个响鼻,随后躺在了地上。
  等墨枭和飞菟吵完架,才愕然地发现他的崽儿被两只老虎挤得密不透风,只留了一张白嫩的小脸在外透着气。
  墨枭的翎羽炸了起来,像是蓬松的大毛球。
  他恨不得在两只白虎身上跳来跳去,抓他们个头破血流。
  安心感让小胖崽呼吸慢慢均匀,墨枭炸毛了很久,才泄气地伸长脖子,将硕大的脑袋搁在小胖崽的脸上。
  他还极为贴心地不压小胖崽的鼻子,随后满足地发出——“啁——”
  “唔——痛痛的。”宫人们都知道,小殿下休沐的时候。若非他传唤,谁也不能进去打扰他。
  故而小胖崽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先是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疼痛,习惯性吸了一口气,蓬松绵密的绒羽一下子被他吸进鼻腔。
  呼吸被堵住了,孤独的小皇帝像是溺了水的小鸭子,扑腾着四肢,推开压在脸上的巨大鸟脑袋。
  不用摸,都不用脑子思考,他便知道,是飞菟他们来了。
  小胖崽奋力从毛绒绒的海洋中一跃而起,面对着几双兽眸闪烁的困惑。
  “吼——”
  “啁——”
  “吼——”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带着满满的疑惑,似乎在问,崽这么久干嘛去了?
  都不来看我们的吗?
  还有那个让兽害怕的男人呢。
  飞菟支着巨大的虎脑袋,在紫宸殿四处寻找着什么,他一脚蹬开墨枭,甩了甩尾巴。
  懒洋洋地在殿中漫步。
  小胖崽见她偶尔扒着帷幔,偶尔看向床底。
  “ 父父不在了。”他的眼眶发热,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动物比人更能察觉情绪的变化,白骓本来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这会子便绕着小胖崽转圈圈了。
  “吼——”低低的虎啸不断响起,仿佛在安慰小胖崽,没事的,没事的。
  小胖崽没睡好,眼里还泛着血丝,看着可怜巴巴的。
  墨枭抬起羽翼,为他支撑着孱弱的身体。
  他们不会说话,可心与心在此刻是如此的接近,小胖崽已经不能随意与他们对话。
  只能从他们表露的情绪中,抽丝剥茧,分辨着他们的意思。
  无声的安抚是那么动人心魄,有时候,人反而在动物面前才能卸下心防,诉说痛楚。
  胖宝宝几度哽咽,忽然一把抱住白骓的大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还伴随着细声细语。
  “父父不在了,鱼儿很想他。”
  “不想当皇帝,想到小胖崽,他们都说鱼儿变了。鱼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飞菟的眼睛犹如电灯泡一般亮了起来,她清楚地捕捉到几个字:“做人、不想。”
  合起来就是虎崽不想做人了。
  她眯着虎眸,在殿中假模假样巡视了一番。既然那个令兽心悸的男人已经打猎死掉了。
  崽还不想做两脚兽了,那不简单。
  “吼——”虎啸声震得小胖崽耳朵疼,他的眼泪挂在眼睫上,不知道飞菟为什么好开心的样子。
  鱼儿的父父死了,飞菟却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