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季琅张着嘴,任他摆弄,含混地说:“那你......喜欢吗?”
  傅为义说:“你应该知道答案。”
  “如果我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已经把你这两颗牙拔了。”
  季琅的眼睛弯起来,显得很甜蜜。
  在傅为义收回手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像过去无数次寻求庇护时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把头依恋地埋在他的颈窝里,沉入傅为义熟悉的气息之中,仿佛仍然是很多年前那个只能在傅为义的周围获得安全和保护的人。
  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短暂的、虚幻的温存,内心深处清晰地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阴谋和算计,目的地不过是这样一个真实而温暖的拥抱。
  真的......是真实的吗?
  忍耐了这么多年,季琅本不该如此草率地、不顾傅为义意愿地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骨头缝里的嫉妒与爱意早已化为剧痛,日夜啃噬着他。
  孟匀,孟尧,周晚桥,虞清慈。
  傅为义说着季琅会排在最前面,却没有一次真的看到他。
  但傅为义还是对他很好的,好到超出想象。
  好到就算自己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傅为义也只是骂他一句,还没有想拔掉他的牙齿。
  在将那颗薄荷糖喂给傅为义之前,季琅甚至想过,如果傅为义生气到要彻底惩罚季琅,他应该怎么做。
  好在傅为义对季琅......近乎仁慈。
  他张开嘴,在傅为义颈侧轻轻的啃咬,试探着想留下醒目的印记,但又在牙尖即将用力时骤然停住,生怕这份疼痛真的惹怒傅为义,让他收回那仅有的一点仁慈。
  牙尖的摩擦让傅为义感觉有一点痒,他伸手,想把季琅推开,问:“你在干什么?又在拿我磨牙吗?”
  就在这时,车窗却忽然被敲响了。
  傅为义的动作一顿,转过头。
  车窗外站着的人刚和他分别不超过两个小时。
  窗外几乎没有光,他的眼睫耷下,看不清神色。
  季琅的脸色微变,傅为义却笑了,仿佛惹来麻烦的不是他自己,期待着好戏的登场。
  他先一步摇下了车窗,微笑着向外看,说:“你怎么来了?”
  车窗打开的瞬间,虞清慈的嗅觉先开始工作。
  甜腻的樱桃酒香水味,烟草的辛辣气息,还有无法被忽略的、情-欲的气味。
  令人作呕的香气。
  好在车里的场景不算非常刺眼,至少两个人都穿着衣服。
  虞清慈没有说话,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把手伸进车窗里,精准地找到了门锁的开关,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然后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质地精良、还带着室外寒气的深色羊绒大衣,将只穿着单薄内衬的傅为义盖住。
  紧接着,虞清慈用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把他打横从车里抱了出来。
  骤然的失重让傅为义因药物而迟钝的感官一阵晕眩,甚至来不及挣扎。
  视野颠倒之间,他只看见季琅那张因震惊而凝固的脸,以及虞清慈冷硬的下颌线条。
  而这时,虞清慈做了一个不符合他的风度的动作,他一脚踢在车门外侧,车门应声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车内人的视线和车内甜腻的香气。
  所有事都发生在瞬间,等傅为义的意识追上现实,他已经被人横抱着,大步走向不远处那辆线条冷峻的黑色轿车。
  虞清慈抱得很用力,手臂紧紧箍着他,几乎要勒进他的骨头里。
  “虞清慈。”傅为义皱起眉,“你弄疼我了,我被下药了,不会挣扎的。”
  虞清慈的脚步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轻了一些,而后继续向前,他没说话。
  对方身上近乎苦涩的冷气让傅为义变得清醒了一些。
  车门打开,傅为义被小心但毫不温柔地放进后座。车内的灯开被到最亮,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光线下,虞清慈的脸终于变得清晰,那张总是带着倦怠与疏离的面容此刻覆着一层寒霜,神色称不上愤怒,只是注视傅为义的方式近乎冷酷。
  傅为义有一些惆怅,看起来这场有趣的游戏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不过他还是想尝试做一些“挽留”和“补救”。
  他伸手,勾了勾虞清慈的衣角,说:“我本来是来帮季琅想办法的,他爸爸今天凌晨去世了......但是他给我下药了,我没有办法。”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了谎言。
  虞清慈仍然没有说话。
  傅为义见他还是沉默,觉得对着一块冰冷的石头演戏实在无趣,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一边,装作因药效而疲惫不堪。
  “回家。”
  他听见虞清慈对司机下达了指令。
  傅为义本想开口说点什么,让虞清慈送自己回去,但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浮,车窗外的城市灯火被拉扯成模糊而流动的光带,像是被打翻的水彩在湿润的画纸上肆意漫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又感受到一阵失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虞家。
  虞清慈正在抱着他往楼上走。
  傅为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虞清慈的房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可惜他只看见了天花板上简约的吊灯,就被虞清慈抱进了浴室里。
  浴室宽大得惊人,地面和墙壁都铺着未经切割的整块雪花白大理石,石面在暖色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近乎无菌的、柔和的光泽。
  虞清慈把傅为义放置在浴缸里,抽掉了他的外套,没有脱最内层的衬衫,直接打开了花洒。
  温水从头顶洒下,兜头盖脸浇了傅为义一身,将他浑身都打湿。
  花洒的水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成一片轰鸣,温热的水流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衬衫,让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胸膛与腰腹清晰而紧实的线条。
  那些尚未消散的、属于别人的暧昧痕迹,在水的冲刷下,反而显得愈发刺眼。
  透过水帘,傅为义看见虞清慈的脸,他仍旧和人偶一般刻板而认真,一言不发地看着傅为义。
  “你怎么不说话。”傅为义明知故问,“你生气了?”
  “......闭嘴。”虞清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过了片刻才回答,“不然,我不确定我会说什么。”
  因为克制,所以才选择沉默。
  傅为义偏不想看他这样。
  “我说了我是被下药了,你还这个表情干什么?你应该去对季琅发火,而不是我。”他狡辩,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水汽濡湿后显得格外无辜的沙哑。
  虞清慈听着傅为义这番巧言令色、毫无悔意的辩解,那只撑在浴缸边缘、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抬起,穿过水幕,精准地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将他那些尚未说出口的、狡猾的谎言堵了回去。
  被浸湿的丝质手套紧紧贴着虞清慈的皮肤,温热、湿滑的触感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我没有对你发火。”虞清慈慢慢地说,“我只是帮你洗干净。”
  “还有,我不是傻子。”他补充。
  虞清慈的手慢慢地蹭过傅为义下颌的骨骼线条,碰到他红润破碎的嘴唇,将他松开,指尖向下,用力蹭过颈侧不算深的牙印。
  一点力气就让那一块皮肤发红,让痕迹越发明显。
  “除了季琅、孟匀、周晚桥,”他每念出一个名字,指尖的压力就加重一分,“还有谁?”
  “你是什么意思?”
  傅为义先是呆了呆,然后很快地想好了说辞,脸上还带着笑意,说:“虞清慈,你为什么非要知道的这么清楚?现在你是在质问我吗?”
  “想让你知道的,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他仍然不知悔改,仰起脸,迎着对方的视线,“不想让你知道的,我瞒着你,不就是想和你维持现状吗?”
  “你还想怎么样?”
  水汽之中,黑发湿淋垂落,浑身湿透,几乎称得上狼狈,但傅为义的眼睛仍是亮的,充满了理所当然地傲慢和责备。
  他甚至向前凑近了半分,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天真,又残忍至极的微笑。
  “我是说了我‘好像喜欢你’。”傅为义继续说,“但我又没有说我只喜欢你。”
  “是你自己觉得我要对你保持独一无二的态度,我又没有承诺过什么。”
  “虞清慈,你不是最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的吗?怎么还会当真啊?”
  孟匀不久前恶毒的咒骂,在虞清慈脑海中清晰地回响,与眼前傅为义这张带笑的脸重叠在一起。
  薄情寡义的、耐不住寂寞的、滥情的......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