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不知道多少次踏进这样的病房了。
  他自己,虞清慈,季琅,现在的孟匀,在这场风暴中,被撕扯,险些破碎,又被重新拼凑,等待复原。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他终于迈开步子,走到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为义......”孟匀又叫了他一声,似乎想伸出手,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傅为义看着他,没有去握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很少见地,他用一种平静,但很认真的语气说:
  “孟匀,别再做这种很傻的事情了。”
  孟匀眨眨眼,说:“很傻吗?”
  “你的牺牲,你的死亡,我不需要,也不喜欢。”
  他微微前倾,那双绿得愈发深邃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孟匀苍白的脸。
  “也别整天发神经,”傅为义的声音低了一些,“说什么殉情的事。”
  “我宁愿你把命留着,好好活下去。”
  孟匀听完,反倒笑了,很甜蜜地说:“为义,原来你不想我死啊。”
  “你救了我,是吗?”
  “你知道,你这次这样拼尽全力救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傅为义配合地问。
  “我会变本加厉地缠着你。”孟匀理直气壮地说。
  “是你让我活下来的,你自找的。”
  也缠不了多久了,傅为义想。
  而且,孟匀虽然经常发神经,但也挺有意思的。
  “随便你。”他有点无可奈何地说。
  孟匀半撑起身子,艰难地往傅为义的方向移动了一些,他吸吸鼻子,摆出一副夸张地惊喜的样子,说:“你来看我之前,还洗澡了啊?”
  “身上没有别人的味道,我好喜欢。”
  “不过,”他忽然顿了顿,表情变得警觉,“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傅为义,你不是会被这种事情感动的人。”
  傅为义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孟匀说:“我以前做了那么多,你不是还对我那么坏吗?说了那么多狠话,每次都要我自己想办法找你,死皮赖脸跟着你,你才会和我说几句话,一副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傅为义嗤了一声,说:“孟匀,你自找的好吗?骗我那么多次,还要我怎么对你?哄着你还是把你当未婚夫?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把你当白月光?”
  孟匀撇撇嘴,说:“好吧,是我不懂珍惜还不行吗?”
  傅为义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说:“你昏迷了一个多月,你知道吧,医生说你还要半个月才能行动,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这次你因为我受伤,我负责到底,恢复以后,就请你滚回你的启明。”
  “用这个字干什么啊。”孟匀又不怎么高兴,“我会自己回去的,又不会赖着不走,多难看,我还是有基本的底线的。”
  傅为义挑挑眉,一副不信的样子。
  “虞微臣怎么样了?”孟匀问,“是他放的炸药吧。”
  “都结束了。”傅为义回答,“今天正好是宣判的日子,死缓,等待执行。”
  “真是活该。”孟匀说,“能不能让我来执行。”
  傅为义笑了一声,垂眼看了一下孟匀搭在床边,靠近他腿边的手,用手指拨了拨他的指尖,状似无意地问出了他很好奇的问题:
  “孟匀,要是这次你没跟上来,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做?”
  “你考我啊?”孟匀问。
  而后,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杀了虞微臣,然后给你殉情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为义,你今天怎么了?问这种问题?这不像你。你被夺舍了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傅为义抬起眼,说:“我不是刚说了,别整天发神经。”
  孟匀一脸无辜:“你问我,我就回答你啊,你还怪我。”
  傅为义没有坐很久的打算,问完问题,确定孟匀现在还有力气说一些疯话之后,站起身,说:
  “你好好休息吧,我希望你能快点从我这里滚出去。”
  “哎,我真希望我好的慢一点。”
  在他身后,孟匀这样说。
  傅为义没理他,出了治疗室,回到主楼。
  周晚桥正在餐桌边等他吃晚饭。
  “我听医生说孟匀醒了,是吗?”他问。
  傅为义在他对面坐下,点点头。
  “终于结束了。”周晚桥说。
  “我让他好了就回去。”傅为义说。
  周晚桥弯弯唇,问:“虞微臣离场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傅为义夹了菜,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了周晚桥那个问题:“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周晚桥没有想很多,很自然地回答:“按照年龄来说,我应该会死在你前面。要是我还没死,你肯定会选我做你的遗嘱的执行人。”
  “那么多遗产,我肯定要忙很久。”
  傅为义笑了,说:“周晚桥,你真自信。”
  周晚桥被夸奖,也没有得意的样子,问:“怎么了?虞微臣说......你会死,是吗?”
  都猜到了,傅为义也就没有瞒着周晚桥,说:“是。”
  “他说,我总有一天会去求他。”
  “周晚桥,要是真的有那一天,你不要去求他,知道吗?这是我的意思。”
  “我希望他,好好地在监狱里等死。”
  第85章 重启
  周晚桥沉默片刻, 点头说“好”。
  晚餐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结束。
  傅为义没有再提虞微臣的事,周晚桥也没有再追问傅为义的用意。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随意地聊了些集团的近况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新闻。
  当傅为义放下餐巾, 准备上楼时, 管家上前一步,低声汇报:“傅总, 季先生来了, 正在客厅等您。”
  傅为义的脚步顿了顿, 他看了周晚桥一眼, 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也站起身,说:“今天要出去吗?我送你到门口。”
  客厅里, 季琅已经熟门熟路地坐在了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逗弄着趴在他腿边打盹的茯苓。
  他今天穿得终于随意了许多, 一件质地柔软的烟灰色羊绒衫, 领口微敞, 头发也恢复了往常略带凌乱的蓬松感,整个人的气质重新变得慵懒而熟悉。
  看见傅为义和周晚桥一起走下来,季琅立刻站起身,脸上扬起那种傅为义最熟悉的、带着几分雀跃的笑容:“阿为, 我们走吧。”
  “嗯。”
  周晚桥停在客厅边缘,对季琅客气地点了点头, 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对傅为义说:“早点回来。”
  “知道了。”傅为义应着,已经穿上了外套。
  季琅立刻跟了上去,极其自然地挽住了傅为义的手臂,一边和他往外走, 一边用一种轻快的说:“我们好久没有时间出去玩了哦,今天我叫了一些人,终于结束了,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傅为义任由他半挂在自己身上,笑了笑,说:“你的伤好了吗?早上你就没有带固定带。”
  “差不多愈合了。”季琅抱怨,“不过果然留疤了,我没有以前好看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季琅,”傅为义,把他凑近的脸退开一些,有点无奈,“这点小事也要撒娇。”
  顶楼包间的门被推开时,里面喧闹的音乐和人声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昏黄的水晶灯摇曳着靡丽的光,空气中交织着昂贵的香水、醇厚的酒气与辛辣的烟草味,一如既往的纸醉金迷。一群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正围着牌桌嬉笑打闹,气氛热烈。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门口。
  傅为义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比平时休闲,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羊绒衫,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意地扫视了一圈,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立刻有人热情地迎了上来:“傅哥!你可算来了!”
  傅为义不置可否地颔首,没有在门口停留,径直走向了房间中央那张最宽大、视野也最好的弧形沙发,人们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道路。
  季琅跟在他身后,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熟稔地替傅为义挡掉了几个过于热情的招呼,然后极其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占据了那个雷打不动的专属位置。
  “阿为,喝点什么?”季琅侧过身,声音不大,刚好盖过背景音乐,一边问一边已经拿起冰桶里那瓶傅为义常喝的威士忌,准备为他倒酒。
  傅为义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慵懒地交叠起长腿,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周围的人渐渐围拢过来,但都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轻易打扰。他们看着季琅将酒杯递给傅为义,看着傅为义自然地接过,甚至还对季琅说了句什么,引得季琅笑了起来,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