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还是酒池肉林,原本就是狩猎当晚的固有流程,只不过他之前年纪小,于是大家都避着他。
  他只是在想,当年他的母亲是否也是这样被送到了他父亲的床榻上?
  他心情复杂,干脆转身离去,对门外守职的宦官道:“去汤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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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啊呀啊呀啊呀,那在汤泉宫,肯定是要碰到正缘的啦[眼镜][眼镜][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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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季恒一入馆舍, 侍女便迎了上来,帮他解下了狐裘,又问道:“公子要歇息了吗?”
  季恒道:“嗯。早些休息吧。”
  毕竟在外面冻了一天, 他身上还是不大爽快, 晚宴又有些喧闹, 让他头脑有些昏沉。
  侍女一边帮他宽衣解带, 一边道:“听说汤泉宫里已经备好了浴汤,备的还是能驱寒的药汤呢。”
  这侍女年纪不大,声线像极了小婧, 室内光线又有些昏暗,竟让季恒感到恍惚。
  他笑道:“是吗?”
  侍女道:“公子别看诸侯王们体魄好,每年狩猎完也要在药汤里泡着驱寒,不然也受不了的。”
  往往还要叫一大帮舞姬、乐师们一起进去泡呢。
  “我看公子身上有些病气,不如也去泡一泡吧, 这样晚上也能睡得香些。”
  季恒被说动了, 笑道:“好, 那便去吧。”
  汤泉宫是一片宫殿群,鸿胪寺会提前给随行人员安排不同的汤。齐国每年都是“曲水汤”,季恒来过多回,已十分熟悉。
  而正要入内,把守在门前的郎卫便道:“齐王殿下在里面……”
  这主汤是给齐王的。当然, 诸侯王一般都会带自己的家属或臣子等人一起泡, 毕竟那么大一个汤,一个人泡在里面也怪无聊的, 但也得有诸侯王允准才行。
  往年季恒都是跟着阿兄直接进去的,便有些忘了这规矩,今天也是糊涂了。
  可阿洵不是已经进去睡觉了吗?
  怎么又跑来泡汤啦……
  这隔壁还有给属官们预备的汤泉, 季恒便准备到隔壁泡泡。
  而在这时,只听姜洵在里面道:“是谁?”
  郎卫像是认得他,说道:“回殿下,是季公子。”
  殿内沉默了那么片刻,便又传来一声:“请叔叔进来吧。”
  郎卫道:“里面请。”
  季恒儿时没少和姜洵泡过汤,光是这上林苑的曲水汤便一起泡过多回,他便没多想,走上前去。
  虽然他知道阿洵私下里也会看看男风春宫图什么的……但他怎么说也是长辈,总不会有人对长辈也感兴趣吧?
  曲水汤,因浴汤沿着百转千回的石质轨道流入汤泉中而得名。
  季恒走进去,只见屏风后水雾缭绕,隐约可见姜洵背对屏风坐在汤泉内的背影,姜洵的衣裳则胡乱扔在了地上。
  季恒解下自己的长袍,又顺手脱下了中衣,可脱到一半又有些犹豫了。想了想,还是又穿好,系紧。
  而后,弯腰捡起了姜洵的衣裳,想着一块儿挂到旁边去,便见有个小物件飘落了下来。
  殿内点着大量的油灯,但这朝代的照明技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太过明亮。
  季恒没看清,便捡起来看了眼。
  只见那是个白色缎面荷包,周边镶一圈红边,系带用的也是红绦绳——这不是他那日在邯郸被抢走的荷包吗?怎么又会在阿洵这里?
  季恒捏着这荷包,又看向了屏风后阿洵的背影……
  姜洵感到背后有些异样,但又不敢回头,只僵硬地坐在原地。
  ……
  季恒脑子有些不转了,想着阿洵留着这东西一定有他留着这东西的道理……?总之没多问,把荷包塞进了姜洵的左袖袋,把衣服扔回了原地。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衣裳也扔在了地上,便向汤泉走了过去。
  这汤泉很大,能同时容纳几十人泡在里面。
  绕开了屏风,便看到姜洵坐在汤泉内的背影。一身荞麦色皮肤,肌肉看着很结实。
  “阿洵。”
  季恒说着,一步步走下了石阶,而后在第四阶石阶处坐了下来,下半身泡在浴汤内,与姜洵隔着一定距离。
  姜洵礼貌性扭头,只瞥到一双小巧玉足如蜻蜓点水般下了水,便迅速转移了视线,叫了声:“叔叔。”
  万幸,叔叔还穿了层里衣。否则今晚,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失态成什么样。
  他担心的失态,也绝不仅仅是小兄弟抬头的这种程度。
  事实上,他方才坐在这儿,得知叔叔来到了门外时,他这不安分的小兄弟就已经抬了头,怎么也不肯再回去。
  只不过这药汤是褐色,他泡在里面便也看不出来罢了。
  上方缭绕着氤氲水雾,姜洵有些口干舌燥,便回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茶是菊花茶,他特命宫人泡来的,想着败败火。
  只是这浴汤内又加了驱寒温补的药材,接触在肌肤上有些辛辣。总之这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补”的速度,又是在叔叔面前,真是要命了。
  他倒了一杯,又问季恒道:“叔叔喝茶吗?”
  季恒总觉得这氛围有些古怪,和小时候跟阿洵泡汤泉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说道:“先不用了。”
  姜洵便自己喝下一杯,又问道:“叔叔晚宴上饮酒了吗?”
  季恒表示没有。
  他宴会上越来越会作弊了,今晚都是以水代酒。反正也不会有人盯着他的杯子看,再告发说他饮的不是酒。
  当然告发了也没事,顶多尴尬,反正天子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姜洵道:“哦。”
  那看来也不知道今晚酒壶里的是鹿血酒,不知道他此刻有多难熬了……
  姜洵状态有些紧绷,这样的紧绷又让他有些不自信。
  但又想——这样不行,会更奇怪!
  他便单手端着茶杯,不经意地垂眸看了一眼,见在褐色药汤下的确是一丁点也看不见,便又找回了那么点自信。
  但自己坐姿如此拘束,岂不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他便调整了下坐姿,把胳膊肘搭在了身后石阶上,腿也大喇喇地敞开了。
  又垂眸瞥了一眼——
  嗯,看不见。
  于是自信地饮下一杯茶。
  而一扭头,便见季恒小男孩般的身子骨,正抱着双膝坐在汤泉里,模样莫名有些乖,像一朵小蘑菇。
  他见季恒苍白瘦弱的左腕上横亘着一根红手绳,上面还穿了个小金铃。
  这是季恒的私密之物,姜洵也是第一次看到,觉得很有趣,便问道:“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挑逗了那金铃一下,那金铃便“花枝乱颤”,发出一连串“当啷—当啷—当啷—当啷”的声音。
  只不过那金铃很小,声音便也十分微弱。
  “这个啊。”季恒摸了摸那手绳,说道,“这个是你母亲送我的。”
  记得当时阿嫂说这红手绳有点大,要帮他改一改,他便说不必麻烦了。这三年来他骨骼又发育了些,戴在手上竟是刚刚好。
  当年若是改了,眼下便戴不成了。
  季恒垂眸又看了许久,便把衣袖拉下来,把它藏了进去。
  姜洵则佯装吃醋道:“那几年,阿娘连着好几年没给我编过这东西了,原来是在偷偷给叔叔一个人编啊!”
  不过回想起来,叔叔被接到齐王宫的那一年,叔叔十岁,他也才六岁吧?正是博父母关注的年龄,尤其他又有个龙凤胎姐姐,小时候总爱争风吃醋。
  但叔叔的醋,他好像真是一丁点都没吃过。
  叔叔小时候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生得漂亮又总爱生病。
  叔叔心情好时会逗逗他玩儿,心情不好,尤其身体病痛时,又爱发发小脾气。
  但由于生得漂亮,便连生气的模样也显得可爱。
  他看着季恒,只觉得女娲娘娘捏一个这样的小人儿,得费多大功夫啊?
  他喜欢都来不及,又哪有功夫吃醋呢?
  季恒看阿洵吃味,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阿嫂的确是偷偷帮他一个人编的,因为阿灼、阿洵都不喜欢戴这东西,顶多戴一天,第二天便要开始到处乱扔了。阿嫂也嫌麻烦,便只给他一个人编。
  气氛有些沉默,季恒便想,要么找话说、要么找事做,得把这话题岔开。
  他一转身,见身后放着一托盘的厚帕子,便拿来一个放进浴汤里沾湿了,真诚道:“叔叔帮你擦擦后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