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尚阳气坏了,连夜闯入了齐王宫问齐王要一个说法,这匪不剿,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齐王一听也十分重视,再怎么说,尚家也是姜家亲家的亲家不是?
  皇后的亲表弟遭遇了这种事,哪个官府有敢坐视不理?
  齐王隔日紧急召开了廷议,提出要剿匪。
  剿匪与其他事项不同,总不能上报长安,等匪徒都跑光了再去剿,提议要先斩后奏。
  而申屠景在齐国,本就有意扒着尚家,对这决议更是举双手双脚同意。
  齐王便当机立断,亲自挂帅,带兵剿匪。
  十九日后,一封急报递到了天子案头。
  入秋后,天子又病了一场,下了朝便躺在床帐内休养,奏疏也只能口头处理。
  季俨陪在天子身侧,看着天子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和周身散发的病气,也难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担忧。
  福满坐在书案前,从木匣子里取出竹简,敲开了封泥,把奏报从头至尾地读了一遍,道:“这一封是齐国国相递来的,说的还是齐王剿匪的事儿。”
  他们前日也收到齐王奏报,说尚公子的马在押运途中遭匪帮劫掠,齐国不日将动兵剿匪,陛下也已经准了。
  申屠景所用的驿站渠道与齐王不同,送到长安更快些,于是前日刚说要剿,今日便已收到了结果。
  福满两手捧着竹简,说道:“申屠景说,此次剿匪是齐王亲自上阵,纪无畏老将军和齐国中尉梁广源,两人在左右护法,一共动用了精锐部队五千人,把那虎头山上的匪帮打得是落花流水!”
  “咱们这小齐王还玩儿性大发,把那几个匪首的首级给割了下来,用长杆挂在了路边示众,以示威慑,把路人都吓个半死!”
  “纪无畏,梁广源?”季俨坐在床帐内,一脸狐疑道,“剿个匪,用得着这两人都齐齐上阵吗?他们可都是姜洵的师父,倒像是借此机会在锻炼这小子……”
  只是眼下陛下龙体抱恙,草原上又传来异动,这件事便也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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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姜洵在济北郡清理战场, 审讯被活捉的匪徒,叫人供出逃匿的同伙又花费了些时间,回到了临淄郡时, 只见青冥山上漫山遍野的枫叶都已经红了。
  姜洵跟随纪无畏、梁广源两位师父, 带领军队行至马场附近, 便下令原地修整。
  大家纷纷停下, 喝水的喝水、放水的放水。
  姜洵骑在马背上,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马场,以及更远处的扶光岩,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回身说道:“二位师父,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上太乏,得去马场松松筋骨!剩余路途, 便有劳二位师父带队了。吴苑, 跟我走。”说着, “驾—!”了一声便调转马头,向反方向而去。
  “哎?”梁广源伸手要拦,姜洵却已远去。
  吴苑紧随其后,向二位师父行了一礼,便也跟了上去。
  梁广源一头雾水, 看向了身侧的纪无畏, 两人一个头发斑白、一个正值壮年,这些年一块儿教导殿下, 早成了忘年之交。
  梁广源道:“去三天,来三天,在路上跑了整整六天了, 我这屁股都快磨破了,殿下还要到马场上去松松筋骨,这对吗?”
  纪无畏倒是莫名想起一些陈年往事,说道:“你当年第一次打了胜仗,回去后都干了什么?”
  梁广源道:“自然是回家报平安,拜见爹娘、祭祀祖宗了!”
  纪无畏回忆道:“我当年跟着高祖打匈奴,立了大功,回长安第一件事——没进家门,而是直接到极乐坊找了我的相好。”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有些怀念,“当年年轻,一腔热血,打了胜仗特别澎湃,干什么都有劲儿,跟她在极乐坊待了三天三夜没出门。”
  梁广源:“?”
  “总之啊,”纪无畏捋了把斑白的短胡子,感叹道,“年轻人的事儿咱少管。”
  ——
  林间小院,夜幕将至。
  后山传来布谷鸟的幽鸣,屋子里的烛火随清风摇曳。
  季恒抱着双膝坐在浴桶内,玉白的手臂环抱着膝盖,身子前倾,后背上的脊椎骨便更加明显,像一串珠子般凸了出来,直至没入了亵裤腰线。他目光望着虚妄,氤氲水雾蒸得他面颊潮红,嘴巴又“呼—”地叹了一口气。
  来福走了进来,问道:“公子,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季恒道:“不用了。”
  来福又道:“那公子洗好了叫我。”
  季恒说道:“把换洗衣物搁这儿,你先出去吧。”
  来福应了声“喏”,在屏风后蹲下,把放着衣物的托盘推了过来,目光并不乱看,放好后便出去了。
  季恒才洗了头发,眼下仍湿漉漉的,用深蓝色丝绳半绑在后面,夜风一吹便有些着凉,脑袋发热发胀,像是要发烧的迹象。
  他知道不该在晚上洗头发的,头发不好干,奈何白天太忙,忙着忙着便错过了时辰。
  他也知道自己该起身了,把头发擦干,喝了汤药便早些休息。只是眼下身子又很沉,沉得动弹不得,还在这快要凉掉的浴汤里汲取那最后一丝的温暖。
  他头脑昏昏沉沉,快要昏睡过去……又想起前日,姜洵从济北递来的捷报,说他们即将开拔返回临淄,想着,姜洵也快回来了……
  再然后,他便听到了马蹄声。
  “策—”“策—”的声音响彻在林间。
  季恒开始发烧了,浑身酸软脱力,想叫来福却发不出声音。
  他有些分不清眼下一切是梦魇还是现实,只在半昏半醒间,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在向自己缓缓靠近。
  他右手松松握拳,在浴桶壁上敲了敲,却又软绵绵地发不出什么动静。
  “笃—笃—”
  “笃—笃—”
  他手臂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感到了如释重负,他本就命比纸薄,就这样如一缕烟般消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紧跟着,“哗啦—”一声。
  季恒像一条漂在水面的布帛,被人从水里捞了上来。
  姜洵衣襟被淋了个透,他把季恒放进了床帐内,拿被子掖好,而后带着怒气道:“来人!”
  今日是来福守夜,小婧早躺下了,听了马蹄声才又起身换衣,很快便赶了过来,道:“怎么了,殿下?”
  姜洵双手插在腰封上,站在内室中央,他身量太高,便显得这屋子格外低矮。
  他知道季恒沐浴,一向是来福伺候的,便道:“还有一个呢?”
  没一会儿,来福也趋步走了进来,看到方才还在沐浴的公子,眼下竟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心下一紧,想道,莫非是在沐浴途中昏过去了?还被殿下撞了个正着!
  他低下头,等挨骂……
  姜洵道:“原来这院子里还有人喘气儿,我当都死绝了呢!水都已经凉透了,人在浴桶里昏睡过去,就没一个人发现?”
  季恒头痛欲裂,只听帐外一阵吵闹,便微微撑起了身子,问道:“怎么了?”顿了顿,又道,“我的人,你不要骂……”
  姜洵看着来福,只一股无名火,半晌说道:“都滚出去!”说着,见二人退下,顿了顿,又叫住了小婧。
  小婧回过身,应道:“殿下。”
  姜洵道:“给吴苑安排间屋子。”
  小婧心里有数,想着眼下左廷玉不在,他那屋子空着,吴苑借宿一晚左廷玉也不会介意,便应道:“明白。”
  转眼间,屋子里便只剩姜洵与季恒二人。
  姜洵走到了床榻边,俯视着床帐内的季恒,看着季恒这病恹恹的只剩一口气的模样,心里仍憋着气,说道:“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再这样,我便把你带回宫里,日日盯着,管他什么天子不天子!”
  “知道了……”季恒声音很轻,无奈道,“方才是我叫来福出去的。”
  姜洵道:“做事总该动动脑子,这么久没动静,不知道进来看一眼?”
  季恒道:“来福自幼有些迟钝,但心不坏,我跟他相处也自在,不要太苛责他了。”说着,从床帐内伸出一只手,往下拽了拽姜洵的宽袖,说道,“……别生气了,快坐下。”
  姜洵不吃这一套,说道:“别的我不管,但眼下你从宫里搬了出来,身边只有这些人,你身子若出了岔子,我定要拿他们问罪,谁也别想拦。”
  季恒知道姜洵有气,换位思考,若他看到姜洵昏迷在浴桶里,大概也会很生气。气宫里那么多人竟看顾不好一个殿下,气姜洵这么大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