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姜洵听了这话,面上十分淡定,只道:“对了贺林,你今年二十五了,有老婆了吗?”
  贺林正笑得开怀,冷不丁被戳中痛处,忽然就笑不出来了,怔怔道:“……没有。”
  姜洵心道,没有就对了,十天半个月洗一回澡,还不得把老婆熏跑。
  他拍了拍贺林肩膀,意味深长道:“没关系,我也还没有。”顿了顿,又不经意地透露道,“不过已经有人跟我私定终身了。”
  贺林情窦未开,目光中只有对八卦的渴望,问道:“哦?那就是将来的齐王后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姜洵道:“是哪家的我就不透露了,总之是风流倜傥兰枝玉树,经世之才名扬天下,还温柔似水润物细无声——说出来我都怕被老天嫉妒!”
  “咳咳咳—”
  梁广源被芋头噎出了眼泪。
  而正说话间,吴苑在门外通报道:“殿下,有驿使来了。”
  姜洵掐指一算,估计是季恒那边派来的,便道:“进来!”
  吴苑拉开门,驿使抱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进来了,说道:“殿下,这是季公子从临淄送来的,请殿下查收。”
  姜洵心想,他只给季恒写了一封信,季恒就派人送了这么大一箱东西过来,季恒也太爱他了吧?高兴得恨不能躺地上蹬腿。
  他勉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说道:“放这儿吧。”
  贺林也两眼放光,伸长了脖子观望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季公子,季公子是谁?”
  姜洵没解释,想着低调,低调。
  他打开箱子,见季恒送来好些东西,而每拿出一样东西,贺林便在一旁感叹道:“哇—鹿皮靴。”
  “哇—裘衣。”
  “哇—这是柿饼。”
  “哇—还有信!”
  姜洵打开了裘衣,正想当场试试,便又有几罐润肤脂和一只镶了玉的剑穗从裘衣中轻轻滚了出来。
  贺林目瞪口呆道:“这位季公子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吧!殿下刚念叨润肤脂,这润肤脂就送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得是齐王后送来的呢,这也太贴心了!”
  姜洵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贺林,其实这些东西就是“齐王后”送来的的无力感,说道:“行了行了,都忙去吧,我要看信了。”
  贺林道:“可这季公子到底是谁啊?”
  话未说完,梁广源便起了身,一手环着贺林的肩膀,一手捂着贺林的嘴,把贺林押了出去,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等二人出去,姜洵才拿着竹简走到了书案前。
  捆着竹简的细麻绳上沾着一块封泥,上面落着方方正正的印,凸起的纹路上是篆体的“季云初印”四个字。
  这是季恒私印,他几乎很少使用。
  不知为何,看着这“季云初印”四个字,姜洵便有些感慨。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它凸起的质感,一时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不想把封泥掰断,便拿匕首割断了麻绳,把那连着麻绳的完整封泥放进了匣子里,这才打开了竹简。
  信上没写太多话,只是说齐国一切安好,叫他也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又说寄来两盒柿饼,是他今年亲手晾晒的。
  姜洵一手握着竹简,一手打开檀木盒上的金属扣。看到九宫格精致摆放着的十八个柿饼,每一个都圆嘟嘟的,挂满了糖霜,便很想笑。
  季恒很喜欢做这些事。
  他看着这些柿饼,便仿佛能看到季恒蹲在那里捏柿饼,还乐此不疲的样子。
  他拿出一个,轻轻咬下一口。
  很甜。
  甜得快要齁进了心里。
  第98章
  接下来几日, 山谷营地陆续又抓到几个匈奴斥候,经审问得知,这些匈奴斥候都来自左贤王部统领的一个小部落——
  白羽部。
  “白羽部和匈奴原本是世仇。”贺林道, “白羽部的祖先, 原本栖息在咱们燕国对面的那一大片草原上, 从辽东一直到上谷, 塞外都是白羽部的领地。”
  “后来匈奴人为了统一草原,跟白羽部打了近十年的仗,打得是你死我活。匈奴人逐渐占优, 杀了白羽部两代首领,可白羽部还是不肯投降!”
  “只可惜匈奴愈发强大,他们在与白羽部作战的同时,也在不断向东、向西、向北扩张。白羽部投降的那一年,匈奴早已是草原上名副其实的霸主, 白羽部不投降便要被灭族了。当年白羽部的首领, 便不得不带领全族向匈奴俯首称臣。”
  匈奴人称霸草原的历史, 也是姜洵在军事课上必修的内容之一。
  他知道草原部落尊崇的是狼文化,只要被打服,他们便会对强者心悦诚服。因为只有最勇猛的头狼,才能带领狼群走向强盛。
  贺林道:“如今白羽部是个人数不足两万人的小部落,归左贤王统领。白羽部裨王, 名叫呼屠, 是当年带领部落向匈奴投降的首领的儿子。此人与他的父亲不同,生性好战、手段残忍, 如今是左贤王座下最凶狠的鹰犬,对左贤王唯命是从。只要左贤王一声令下,他就会像条疯狗一样不计代价地撕咬上来!是我们燕国最头疼的对手。”
  姜洵单手抱臂, 手捧一杯热茶,说道:“他心态好扭曲啊。匈奴人把他打服了,他便要如此疯狂地为匈奴人卖命,哪怕搭上族人的性命吗?”
  他忽然想起季恒说过的一个词,叫皈依者狂热。
  贺林道:“其实匈奴贵族,对这些小部落首领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毕竟亲疏有别。白羽部从辉煌走向没落,他必须在战场上表现得最凶狠、最勇猛、最忠诚,才能维护白羽部昔日的荣耀。这也是鹰犬招人恨的地方吧——他们远比他们的主人还要狠毒百倍。”
  姜洵又问道:“咱们那日在山谷碰上的是哪个部落?也是白羽部吗?”
  “不是,”贺林道,“那日是牧云部,也是匈奴人打服了招安过来的,一个人数不足两万的小部落。他们平时靠进献牛羊得到左贤王的保护,也靠打劫咱们‘补贴补贴’家用。还会掳走咱们的百姓,去给他们放牧、出苦力之类的。那些翻山越岭过来洗劫村子的,十有八九都是牧云部。”
  姜洵道:“听上去没有白羽部那么凶狠。”
  “跟白羽部那鹰犬相比,这牧云部充其量就是一窝土匪,脓包得很!”贺林道,“最近种种迹象表明,咱们可能很快就要对上白羽部了,殿下要做好心理准备。”
  ——
  三日后,山谷营地。
  巡逻队完成了巡防任务,回到了营地,在营门前做了交接,换另一支巡逻队出了营门继续巡逻。
  最近营中正高度戒备,不知匈奴何时要打来,只是只有千日做贼,而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种“狼来了”的状态一旦过了一定时日,便难免要松懈些许。
  何况齐军初到燕地,对燕地严寒的气候也很不适应。野营条件又太过有限,近来有不少士兵都生了病,军医紧急发放了汤药来预防救治,但也于事无补。
  苍穹有星无月,山谷万籁俱寂,只有两侧山林间不时有鸟兽响动传来。
  而在这时——
  只听“吱儿—”一声——
  鸣镝伴随尖锐的声响升上了天空,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晚。
  这是一种将箭头制成了口哨结构的羽箭,发射升空的瞬间,便如同吹响了口哨一般,发出的声音尖锐而有穿透力,甚至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能听清。
  营地近来枕戈待旦,梁广源更是鞍不离马、甲不离身。
  听了这声响,梁广源立刻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手中握剑。他听山下正传来喧哗,十有八九是巡逻队碰上了匈奴,便立刻道:“匈奴来了!快—全军戒备!”
  “邦—邦—邦—邦—”
  “匈奴来了,全军戒备!”
  “匈奴来了,全军戒备!”
  传令兵奔走相告,军营登时乱作一团。
  而在这时,只听“吱儿—”“吱儿—”,又两支鸣镝从相同方向升上了天空,紧跟着,匈奴人的马蹄声便开始阵阵传来。
  只见匈奴手举火把,从山谷方向奔袭而来,成群结队,越来越多,“呜—呜—”的呼号声不断传来。这是匈奴人在追逐猎物时兴奋的嚎叫,也是他们震慑敌人的心理战术。
  瞭望塔上,齐军哨兵声嘶力竭道:“报——!前方山谷方向——!有匈奴骑兵出现——!”
  与此同时,营地骑兵已迅速集结。
  梁广源已骑上战马,拔出了剑,振臂高呼道:“齐国的将士们!忠君报国的时候到了,我梁广源今日与诸君共生死,随我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