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现在婚礼已经到尾声了,谁还能管他?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电梯厅,席追按下电梯的等待键,“你待会儿有事?”
  “啊?”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有,你呢?”
  席追实话实说,“被迫忙了一天有点累,打算回酒店房间休整一下。”
  电梯停在三楼,门缓缓打开。
  席追看着边上还在暗自拘谨的闻潮声,“我房间在二十四楼,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闻潮声睁大眼,没想到席追会主动邀请自己,“啊?我吗?”
  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席追。
  闻潮声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我上去的话,会不会太……太打扰你?”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期待。
  “没什么可打扰的。”席追眉梢微挑,再度抓住闻潮声的手腕将他带进电梯,“别磨蹭,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席追的掌心很凉,腕上的接触不过两三秒,就松开了。
  闻潮声感知到残留的体温差,悄悄抬眼。
  电梯内的光线柔和,席追侧脸的轮廓不再是一味的冷峻,而是多了点熟悉的感觉。
  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样。
  或许是捕捉到这一认知,闻潮声心底的局促悄然消散。
  …
  酒店房间是新郎官给远方的宾客们统一安排的,是标准的大套房,外面小客厅,里面才是卧室。
  席追纯黑色的行李箱还摆在外厅,没有打开。
  闻潮声环顾了一圈,没话找话,“你才回国吗?”
  “嗯。”
  昨晚十点下了飞机,凌晨就被抓来当伴郎了。
  席追去浴室洗了个手,不忘对闻潮声说,“你随便坐。”
  “好的。”
  闻潮声听话地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的背包搁在了身前抱住。
  席追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见了眼前的情景——
  闻潮声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棕栗色卷发,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粗的黑框眼镜,板板整整地坐着看他,像是准备上课的好学生。
  又呆又乖的。
  “……”
  席追的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两秒,才走向客厅的冰箱,“要喝点什么?啤酒?”
  房间里倒是也有威士忌和葡萄酒,但开瓶醒酒需要时间,太麻烦了。
  席追走近,单手拧开了啤酒瓶才递过去,“给。”
  闻潮声平日里喝酒次数基本为零,不爱喝也不会喝,只是面对席追,他不好意思说出拒绝。
  “谢谢。”
  “不客气。”
  啤酒瓶轻撞,冰凉在掌心震动。
  席追也在沙发上坐下,带着一丝探究,“你近视了?”
  闻潮声听见这声询问,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只有一点点,不严重,这是平光镜。”
  席追饮了口啤酒,嘴角似乎有了上扬的弧度,“所以,你是拿它当装饰?”
  眼睛明明很好看,遮了可惜。
  闻潮声跟着喝了口啤酒,舌尖被冰得有点发颤,“……也不算。”
  他不好意思说——
  高中毕业那天,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突然把他堵在楼梯口告白,还特意夸了他的眼睛很漂亮。
  闻潮声原以为自己的性格上学时不会被人关注,一时间都吓得脑子都要转不过弯了,在结结巴巴地礼貌拒绝后,立刻落荒而逃。
  从那天之后,他去配了这副宽大的黑眼镜。
  与其说是装饰,不如说是社恐一种遮掩的笨手段。
  闻潮声的指腹蹭了一下啤酒瓶上的水汽,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席追,你这次……这次回国待几天?”
  “不确定,可能待个暑假,也可能过几天就和我爸妈一起飞回去。”
  席追在德国申请了金融系的本硕连读,还没毕业,秋季开学时,是需要返校的。
  “哦。”
  闻潮声又捧着啤酒喝了一口,继续尝试着找话题,“那你和照野他们、还有联系吗?我之前听逢一说,照野成珠宝设计师了。”
  回到帝京读书后,闻潮声机缘巧合还和夏逢一当过同校同学,后来对方在高二出了国,他们之间的联系才渐渐少了。
  “是,我和照野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也见面。”
  席追承认,随口提及两位发小的情况——
  沈家的产业本来就和珠宝采购挂钩,沈照野随了他母亲的艺术天赋,加上家里有意栽培,十八岁成年前,他就已经拿满了全球各地的珠宝大赛金奖。
  如今,沈照野的珠宝设计稿已经到了天价的地步,却依旧令很多富人甚至外国皇室趋之若鹜。
  闻潮声由衷夸奖,“那他好厉害。”
  席追没反驳,继续说,“逢一去读医了,还是儿科。”
  “啊?”
  闻潮声愣了愣,难以想象夏逢一这碎嘴子去当医生哄孩子的模样。
  席追透露,“他离毕业还远着,每到期末就跟神经搭错了似的,天天在小群里哭着喊着下辈子再不学医了,烦得我和照野假装看不见。”
  闻潮声能想象夏逢一那模样,轻笑了声。
  席追察觉到他放松下来的眉眼,才将话题抛了回去,“你呢?现在怎么样?”
  闻潮声诚实回答,“在帝京电影学院,读导演系。”
  席追听见这意料之中的专业,“真当导演了?拍出过作品了吗?”
  “……还没。”
  闻潮声脸颊发烫,“我还在学习。”
  席追颔首,“你这个专业是急不来。”
  “嗯。”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席追在问,闻潮声在诚实回答。
  只是没多久,闻潮声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晕乎乎的,他没忍住,低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席追察觉出了他脸颊上浮动的醉意,有些意外,“闻潮声,你是不是醉了?”
  “……”
  闻潮声垂眸自己还剩了大半罐的啤酒,发懵,“不知道。”
  席追还是第一次见能被半瓶啤酒就撂倒的人,无奈,“不会喝酒怎么不说了?困不困?”
  闻潮声点头,“有点。”
  其实,不仅仅是喝酒的缘故。
  为了修改《轮廓》的部分情节,闻潮声昨天还熬了一个通宵,这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体内压制的困意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要不要睡一会儿?去里面。”
  “……”
  闻潮声瞥了一眼里间的大床,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不好。”
  他没洗澡呢。
  而且那是席追要休息的地方,不好的。
  席追见他的脑袋摇成拨浪鼓,起身换了一种提议,“那你在沙发上靠着睡一会儿?”
  闻潮声原本想要跟着起身,但只动了一下就不稳地跌坐回去,他懊恼地吸了口气,却很诚实地放任了醉意和困意。
  “那我……我就休息十分钟,你待会儿可以叫我。”
  “多休息一会儿也没问题,没人赶你。”
  “唔。”
  闻潮声没说话,将自己身前的背包搂紧了些。
  席追垂眸扫去视线,“包里装了什么?这么宝贝?”
  闻潮声打开了背包,拿出里面剧本的一角,哼哼唧唧,“我写的剧本,这个暑假就、就要拍了。”
  他仰头,眼里的醉意跟着镜片朦朦胧胧,“席追……”
  “嗯?”
  “我要当导演了呢。”
  “……”
  席追听清了他如同撒娇的呢喃,凑近,“是吗?那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闻潮声就没想过要拒绝眼前人的请求,任由醉意裹挟着真心点头,直接连同背包都递了上去,“给,都给你。”
  席追接过这点重量,沾了点笑,“睡吧,不吵你了。”
  “好。”
  …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得周围是软绵绵的温暖。
  他梦见自己待在了一个豪华的电影片场里,忙碌的剧组人员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带着笑意喊 他“闻导”,他就站在监视器外,而监视器里的人是席追。
  对方居然真的成了他电影里的男主角!
  “……”
  一觉醒来,困意和醉意齐刷刷消失。
  闻潮声本能地伸手揉眼,才意识到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早已经被人摘下了,肩膀上的被子跟着滑落。
  “醒了?还困吗?”
  一道平静的询问声音传来,驱散了闻潮声最后一丝混沌。
  他抬眼,看见了边上坐着的席追。
  四目相对。
  闻潮声的“不好意思”立刻上线,“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不到。”席追抬了抬手,“你的剧本,我都还没看完。”
  “……”
  剧本?
  闻潮声才发现席追手里还揣着他的短篇剧本,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