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的初版与千精要求的改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外形。
  毫无意义的改动。迎合市场的庸俗。赞迪克冷漠地想着,觉得在这种方面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的自己真是被下了降头。
  千精看着在自己点头认可的那一刻倏然放松下来的赞迪克,想着自己提出的垃圾要求确实是难为赞迪克了。
  看得出来赞迪克更不想见到他了。
  可惜见不见还是他这边说了算,毕竟给钱的往往是主动权更大的那一方。
  “那么这个成品我就带走了。”千精说道,“批量生产了多少?能形成稳定货源吗?”
  赞迪克说只有一个,因为要等千精确定改版符合要求,然后说自己只有在如今的起步阶段才这么能忍,稳定货源什么的,把这种机械生命包装成普通玩具卖给璃月小孩才是真正的浪费资源。
  “喔,那就不卖了。”千精摆弄手里精巧的机关鸟,然后在赞迪克的死亡凝视下抽出刻刀,在羽翼上标记了模糊序号,“这等高造价的稀罕物,一只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
  他指尖按住羽翼位置的金属划痕摩挲,表示自己会借助富贵这一身份在孩童面前不经意暴露这一机械造物。他会对问起之人声称这是赞迪克的礼物,从普通人身上赚得试玩的体验费,从总务司那里赚得终将转为摩拉的怀疑值。
  潘塔罗涅给天权星提供了秘密情报官的暗示,总务司细心调查,会发现富贵身上的玩具和突然在遁玉陵出没的机关鸟极为相似,然后查富贵,查遁玉陵……
  “我会借此将富贵的身份进一步合理化,并让璃月七星也为你在遁玉陵的研究添砖加瓦。”千精将注视掌心的色彩艳丽的机关鸟在咔咔声音中缩成玉珏,然后将这别致的饰品搭在了腰间作为配饰,冲着赞迪克笑了笑,“多个金主给研究费用,不介意吧?”
  “……那是冤大头,不是金主。”赞迪克啧了一声,“你早说是这个用途……我早该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
  虽然现在八字没一撇,但赞迪克还是表达了对千精计划的衷心祝福。没有人会嫌弃钱多的。尤其是他这种烧钱的科研人士。
  “你也早该知道你是个天才,而我不可能为了蝇头小利浪费你的时间与精力。”千精说道,“你不需要怀疑我,更不需要怀疑你自己。”
  赞迪克挑眉。
  他注视着千精若无其事的眉眼,轻笑了一声:“你在安慰我?因为我在追逐多托雷的过程中怀疑自己的能力?”
  从邪眼的解析到切片们的语音连麦,他确实都有点儿……嗯,觉得时间远远不够。
  “我可没这么说。”千精矜持地端着双臂,“我只会承认你在这个年龄的成就已经超越了其他任何一个切片。偶尔嘉奖一下自己,是合理的劳逸结合。”
  赞迪克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千精,转身前往更衣室。
  他已经二十天没出过实验室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个无比狭小的数字,但穿插了某个执行官的骚扰,又变得无比的漫长,变得必须出去走走的难熬。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当我以为我可以稳定更新的时候我又在犯拖延症了……orz
  第49章 断线风筝(三)
  千精会去学习一些儿童心理学, 因为在他看来所有孩童都是低投入高回报的优质股。
  只要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便能操控他们的世界。
  未成熟的生理机制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即使有些幸运儿在诞生时便具备了理智与聪慧, 那也不能说明他们真的脱离了孩童的范畴。
  他们总比大人脆弱。
  他们总比大人狭隘。
  他们眼中的自我高于世界,任何一件自我的小事,都能覆盖自我, 覆盖世界。所以在他们没有真正融入世界认可自己的渺小之前, 他们浑身漏洞, 只要揪住一个脆弱之处, 付出比攻克同样缺陷的大人要少十倍的代价,便能拿捏此人所有。
  赞迪克也是一样。
  他比成年的多托雷好对付。
  付出一点金钱、一点关注、一点桀骜不驯、一点心想事成……一些长大后的自己回顾时都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对于如今的赞迪克而言, 便是甘霖。
  千精能按部就班得到赞迪克的信赖。
  他也向来很擅长与任何孩子相处。
  像是赞迪克这种天性叛逆的, 给钱给真心偶尔吵架经常贴心,就能收买。
  像是白术刻晴北斗那种善解人意的,初期善待,中后期不翻脸, 他们就能一辈子把千精当良师当益友看待。也不用担心溺爱让他们长歪,因为像是他们这样的孩子, 只会在被照顾的同时学习如何爱人。
  让叛逆的孩子乖顺, 让听话的孩子一直为他所用——这是对千精有利的发展, 也是千精如今这么教育孩子的目的。
  他很懂这个。
  真的很懂。
  因为他也曾是孩童, 也曾被长辈做过类似的教育。
  大人总是能引导孩子的。
  要让乖巧者一直温顺, 那就不断奖励吧;若是想让乖巧者桀骜不驯, 那就告诉他……
  公认的哲理是好人有好报, 而恒定的规则是祸害只剩骂名千年。
  摩拉是黑心商人赚得最多。
  这种商人也过得最爽, 他们有享乐的机会, 他们甚至可以笑到寿终正寝,在后世被其他沽名钓誉之辈修饰为成功人士;而愚钝之人守着廉价的仁慈与善良,背着自讨苦吃的致命弱点,一步步朝着泥沼深处而去。
  这是千精最初的引导者教会他的真理。
  而之后千精的观念再变,也基本不脱离这个固化的范畴了。
  他信赖利益至上。
  他信奉自私自利。
  他认为心狠手辣才能至高享受,两面三刀才能在各种危险的环境下适者生存。
  ……但他不会这么教那些孩子。包括赞迪克在内,千精都是更乐意把他们往好的方面往世俗认可的方面引导的。
  这会让他像个好人。
  这会让像是钟离伐难弥怒这样的好人即使明知他不是好人也帮他找补。
  纯黑之中的一点白或许比纯白更能吸引他们这类人的怜悯偏爱。
  这种理论不仅适用于人。更可以适用于物。
  拿遁玉城来说。
  他记起的永远不会是他在此地十余年的呕心沥血和勾心斗角,而是那微不足道的……掌权的时光。
  千精的鞋底碾过枯枝。
  遁玉陵的断壁残垣生出青苔与杂草,这是比科技的发展更能告诉他时间流逝的荒芜场景。
  他记忆里的这里是能与璃月港媲美的要塞城市,如今他就只能在记忆里去复刻遁玉城的景色。
  脑海里都是美好的、纯白无垢的温馨与快乐。
  这让人有些恶心。尤其是他的记忆力、想象力足够在脑内还原建模的时候。
  可以记得这里是铁匠铺,这里拍卖过烛照级的夜泊石,这里会公开招聘矿工,这里是他在遁玉城住的地方……
  毁于坎瑞亚战争阶段的遁玉城已和千精记忆里的遁玉城有很大区别,所以借助遁玉陵的地貌在脑海中复刻画面的时候,千精不可避免产生了一种失控感。
  ……失控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失去了这一财产。
  千精评价自己现在就跟回到物是人非的故地重游的愣头青一样,迫切地想要寻求到一种归属感。
  现在的千精身边恰巧有一位同样记得遁玉城古早模样的同行之人——找这个人和他同行,有很多理由。
  初衷是为了能有仙人保驾护航。
  理由是邀请亲友一起出去踏青。
  实际目的可能是两者兼有外加话疗对象。
  嗯,没错,就是钟离。
  千精拉着钟离离开了璃月港,一路跋山涉水,进入了原本名为遁玉城的废墟城邦。
  他一路标记了不少机关鸟的投放地点,如今肩膀上也只剩下色彩最艳丽的精巧鸟雀活泼好动,精密齿轮磨合下特制的叽喳声音融入簌簌风声,他真该高兴,看到这遍地疮痍不应生起遗憾心情,但是……
  千精如今站在一棵葱郁树木下,看向了钟离的方向。
  他确实在伤春悲秋。
  还不可控制地追忆曾经的辉煌岁月。
  所以他想了想,决定说些不太愉快的经历让他正视遁玉城这座因为沦为废墟所以在他记忆里自动美化过的城市。
  至于之前钟离有没有听潘塔罗涅讲过如今想不想要再听一遍,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顶多问一嘴钟离之前有没有听过他在来遁玉城之前的故事。
  钟离说他之前听甘雨提过。
  千精眨了眨眼,把脸转过去看向群山连绵的地方:“喔,我有记忆的时候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再之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火啊人啊尖叫啊,只能有这种模糊的战争印象。”
  他转过头冲着钟离笑笑,拍了拍身边高大的老树:“之后被甘雨送到了这棵树下,从此落户于遁玉城——或许这棵树也不是原来的树了,但,我记得这里有个村子,我吃了一阵百家饭,然后被最有钱的那户人家收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