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在透过他,描绘心目中对某人的期待。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莱伊的期待,仅仅只是对亲生兄长的亲近与喜爱吗?
  不,那绝无可能。
  没有人会对亲生兄长、有这样超乎寻常的依赖与爱意。
  她像是没有了他就会枯萎的菟丝花。
  哥哥。她总是用示弱的、愿意为他毁灭抛弃一切的口吻,靠在他的胸口。
  她迷恋地倾听着他的心跳,她说:
  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潜入艾德利安家族的初心,不知不觉间被这柔弱却又可怕的小女儿搅得乱七八糟,他明知不该轻举妄动,可深藏在骨子里的疯狂却又叫嚣着:
  没关系的。
  放纵一次又如何?
  反正他有十足的把握、无论如何艰难,都能从艾德利安夫人手中获取情报。
  于是,他就这么同魔女一起坠入了深渊。
  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
  魔女背后的黑影、艾德利安夫人,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切,并且终于识破了他的伪装。
  库洛洛鲁西鲁,她准确地报出了他的姓名,并且询问,以你的手段,应该不需要利用我的女儿来达成目的吧?莱伊身上,难道有你另外想要的东西吗?
  本来是没有的。他老老实实地给出答案。
  那么希望你以后也没有。艾德利安夫人立即道。
  库洛洛微笑。
  艾德利安夫人神情严肃起来:我知道,就算我拦着你,你也有办法从我这里知道【锁链手】你们的称呼。他的情报。但是,如果我愿意合作,让你赢得时间,你们抓住他的概率就会更大吧。
  暂时离开我的女儿,不用多长时间,她开出条件,我们来打个赌,就在这几年之内,你以为你已经得到她了,但只要这么几年的功夫,她很快会从你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吗?库洛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对,艾德利安夫人说,因为她真正爱的人,不是你。一切都像你认识她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你们俩的存在本身,就是谎言。
  她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库洛洛不以为意,他对自己在莱伊心目中的地位有足够自信,于是他道:
  好。
  把【锁链手】的情报给我吧,夫人。
  我保证,至少在这几个月里,我会暂时消失。
  他就这么离开了那只寻觅不到自己天空、迷茫地在游人窗前来回打着转的飞鸟。
  他会回来推开窗子的。
  飞鸟会再度落在他的窗前,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没有区别。
  库洛洛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一天,他独自满怀期待地站在陌生的渡口,揣着一本写满了蝴蝶与落叶的诗集,期待地将目光投向即将靠岸的轮船,最终却发现轮船的出口处,始终没有出现那个他所等待着的对象。
  【冬天的飞鸟啊,它没什么可唱的,只哀叹一声,消失在了海浪里。】
  他再也没有见过莱伊。
  揍敌客的长子,被艾德利安夫人委托了要来清理他的任务。
  总是冷冰冰的、在任务对象面前沉默寡言的揍敌客长子,见了库洛洛,疑问地歪了歪脑袋:
  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出于特殊交情以及工作强度、难度考虑,伊尔迷揍敌客非常不情不愿地决定放弃这一单任务地报酬,好心提醒起了库洛洛:
  我建议你最好快点去找艾德利安夫人道歉哦,不然事情会很难办。
  听说艾德利安和揍敌客走得很近,库洛洛轻松地岔开了话题,原来是真的。
  嗯。伊尔迷毫不遮掩地道,我会和他们家的女儿结婚。
  完全没有考虑过库洛洛认不认识自己口中的未婚妻,又关不关心自己的喜讯,伊尔迷自顾自地补充道:
  是个很听话可爱的孩子哦。
  于是库洛洛意识到,那个承载着莱伊期待与爱意的某个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乖巧、听话、可爱、顺从。
  她刻在骨子里的、对爱的全部期待与想象,都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意愿。
  而那样扭曲的爱意,竟然将他一同拉下了深渊。
  【飞鸟对海浪说:带我去您那静默的中心吧,我爱的人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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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诗都是改的泰戈尔,原句是夏天的飞鸟、秋天的黄叶和带我去您那静默的中心吧,让我的心满载歌声。
  就是突然觉得很合适所以瞎改了请不要在意,一切为了烘托气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按道理来说,我不该躲开库洛洛的。
  我等了他那么久,惦记着他把我抛下的事情那么久,就连我这次离开揍敌客,也是因为看见了和他有关的信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在这一刻,突然想离他远一点。
  静默,无声地弥漫在我们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勉强找回我的声音。
  哥哥,我按着以往的习惯称呼他,尽管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场荒唐又滑稽的骗局,我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一定知道,我问的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的答案,与我的父亲,那个我很小开始、就没有再接触的男人有关。
  一点小毛病。库洛洛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问题,我建议过他去咨询医生,他那时候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又问。
  他思考片刻,便报出了一个确切的时期。
  我在心里推算起来,只大概地估测了一下时间,确认是库洛洛离开艾德利安不久之后,就听见他又说: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到,但你没有来,我只能把你们见面的时间推迟了些。
  他指的,可能是我没有用上那张船票的事情。
  我怔了怔。
  事到如今,该说什么好呢?
  我不知道。
  挂在小店门口的铃铛叮叮地响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清空脑子里这迷茫的思绪,便被裹挟着走出了店门,与推门而入、惊动了风铃的陌生游客擦肩而过。
  里面好像不适合谈话。大名鼎鼎、穷凶极恶的幻影旅团团长,此刻,像个普通的观光客一般,两手空空地站在店门口,对我微微地笑,语气柔和。
  微风夹杂着海水的湿意与咸涩扑面而来,他黑色的短发微微扬起,飘离脖颈,露出文雅的下颌线条。
  在我注视着他的同时,他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你换发色了。他说。
  这种话不怎么好接,我低下眼,没说话。
  我已经过了那个、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他的时期了。
  或许我这无言的态度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他站在我身前,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风有点凉。
  我伸手捋过飘荡起来的、不听话的头发。
  我订婚了。然后我向他展示起手上的戒指,发出邀请,结婚的那一天,你要过来吗?
  根本不需要思考,都知道这是会被拒绝的问题。
  可是、我就是这样。
  总是这么喜欢去追问明知道会被拒绝的答案,追求会被抛下的家伙。
  好可惜啊,然后我又笑起来,收回手,对他道,当初、我们要是可以结婚就好啦,哥哥。为什么偏偏,你选择了那个身份呢?
  但是如果当初他不选择假装我的兄长的话,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相遇的机会。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我低眼看着手上的戒指。
  我知道,这虚幻的旅程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无论小杰怎么寸步不离,奇犽怎么信誓旦旦,甚至库洛洛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但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要回到揍敌客家,回到伊尔迷身边。
  这也是宿命。
  没有人能将我从那样的深渊里带出来。
  更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只是稍微地,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出了那么一会儿神而已。
  我对库洛洛已经没什么残余的怀念与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