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话说得,诡异得堂内堂外的众人都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张流玉悲泣的脸上不由得也多了一点疑惑。
  然而师父并没有把他这份恳请和真情放在眼里,他蹬蹬腿就要把周通甩开:“你以为你就不该打吗!”
  林长东眼泪都要气干了:“轮得到你替你吗!上一边去!”
  “你闭嘴!”师父瞪林长东说。
  周通被蹬开,师父又要往张流玉往身上打去,躲在门外的其他几人立马蜂拥上来又将师父拦住。
  “师父!不能打啊!会……出人命的!”梁晖作为这根鞭子的光顾常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鞭下去有多狠了。
  “放开!”师父完全没有把这些劝阻当回事,“否则连你们一起打!”
  几人跟师父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到两边去。
  师父不再多废话,扬起鞭子就要往张流玉身上抽去时,林长东及时扑过去护住了他。
  然而林长东明明听见鞭子落下来的声音了,却又迟迟没有感觉到痛,他睁开眼,发现这一鞭是打在了地上。
  他以为师父是打偏了,然而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都全部抽在了张流玉身侧的地板上,一鞭比一鞭重的,直至17鞭抽完为止。
  师父年岁已过半百,可力气不输壮年后生,十几鞭下来不带累的一点,他过去喝了口茶,又对张流玉斥责道:“回屋反思去!什么时候想改了再出来!”
  “……”张流玉一直在抽泣,他抹抹脸上的水痕,沉默起身上楼了。
  师父放下茶杯后,也不再多费口舌,他过去毫不留情的就往林长东背上抽了一鞭。
  霎那间林长东喉咙一紧,呼吸倏尔被截断,背上有瞬间的发痒,接着才是火辣辣的剧痛在全身炸开,他没做好准备,人差点就要倒下去。
  师父甚至不给他反应和缓缓的空隙,第二鞭还要更重更狠,林长东膝盖一软,差点趴倒下去,他的五脏六腑都止不住的颤抖痉挛,就这么利落两鞭,林长东要不是强咬着舌头,怕是绝对会痛哭出来。
  林长东在此之前也就挨过他爸收拾,现在跟师父相比,他爸让他跪香火抽手心简直就是挠痒痒,因为他爸老打自己,林长东还一度觉得他爸不爱他,现在想想,他爸真是冤枉的。
  剧烈的痛感下,再倔强的意志都难免崩溃,林长东没觉得师父打得不对,可他痛到难以忍受时,心里是控制不住的委屈和无助。
  打到第十鞭的时候,其他人看不下去又来劝师父,可师父就如同没有看到林长东就要快痛晕过去的样子,他举着鞭子反问其他几个徒弟:“等到人家家里来问人怎么给教坏了你们能担得起责任是吗!”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就没声了。
  “教坏也比打坏好吧……”祝骁又小声嘀咕。
  师父又连抽了林长东八鞭,抽够了他的岁数,他才将鞭子往已经瘫趴在地上的林长东身上一扔,仍是不解气说:“明天就给我回你家去,什么时候改了再进我的门槛!”
  林长东喉咙痛得收缩,“不改”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脸贴在眼泪淌开的湿地板上,背上的痛感仿佛一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师兄弟看师父走了,连忙想办法把他抬回屋去。
  他们给林长东叫了卫生院的大夫来,大夫看他背上的血肉都跟衣服粘在一起了,又让他们把人带回卫生院去。
  把人背到卫生院时,林长东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大夫用剪子剪开了他的衣服,大家看到他胸前的几处印记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师父这火发的算怎么个回事。
  大夫用棉球吸去林长东背上的血渍,整个处理过程漫长而磨人,林长东觉得一点没比挨打轻松多少。
  他在医院里掉了好几个小时的眼泪,因为痛,肉生生在感知中被撕开的痛,这一切根本不像他家里说的那样:我们长东哭了就是天大的事。
  林长东什么时候回到班里的他没印象了,反正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刚刚醒时,他短暂忘却了背上的伤,只是稍稍动了一下胳膊,差点疼得他天灵盖裂开。
  他觉得单靠自己,三天之内是不可能下得了床了,但是其他人也没有搀扶他起来的意思,就让他好好歇着,要么就是大伙先送他回家养养。
  林长东不敢回家,如果自己带着一身伤回去,他不能想象会给师父带来多大的麻烦。
  给他送早饭的是老幺,他自己没办法拿餐具,也是何权青喂他的,这早饭做的是粥,也算有心了。
  他问师父让张流玉出来了吗,何权青说没有。
  “那早饭是谁做的。”林长东依旧不太有力气道。
  “二哥。”何权青说。
  “老七,说谎话是要挨师父打的。”
  何权青用余光瞥了房门一眼,才用悄悄话承认说:“三哥让二哥这么煮的。”
  “三哥,他……还好吗。”
  “你醒了他就不哭了。”
  “……”
  吃完早饭,周通来了,说是帮他换药。
  林长东总觉得那点事跟别人聊不成,而周通大概也有这个感觉,于是他便主动告知说:“前天我们比赛完的傍晚,你家管家来了,说是你妈想请我们吃饭,让他来问问意见……不过,我们以为你真回家了,你们管家说他不知道,你的父母都还在区里。”
  “我家里人也……知道了?”林长东背板一震,又是疼得一阵眼黑。
  痛得迷糊中,他听到周通说了个肯定的:“没有,我改口说你是带人先回镇上了而已,他信了应该。”
  “你……帮我说的?”林长东有点不可置信。
  “不然你指望其他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实话实说?”
  “……”林长东是真感动了,“算你…有义气。”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担心你家里知道了来找流玉的麻烦而已。”周通语气终于有了点不爽。
  “……那算你想得周到。”
  说起来也是,他家里要是知道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那师父……怎么知道。”林长东想这个问题很久了,他实在找不到师父是怎么发现的。
  周通觉得好笑所以冷笑了一声,“大家都知道你没回家了,你人又找不到,流玉也不在,你觉得师父猜出来很难吗?”
  “那顶多也算……巧合。”
  林长东千算万算就是纠结在要不要串通家里这一出,最后他是有说让家里人别在比赛期间来找他麻烦,可是他就是漏算了他妈不完全一定会按照他叮嘱的话做事,就是非要一有机会就各种“关爱”他。
  他千不该万不该的,就不该让家里知道比赛这件事。
  “巧合也是必然。”周通话里还多了点冷嘲热讽,“而且师父就住在流玉对门,你给他装那么大一张梳妆台放在他房里,你是觉得师父不会多想吗?他昨天才打你,我看……都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把柄吧。”
  “那假如……就不能是流玉要求我帮他买回来的?”
  “你不是把他镜子打碎了装瓶里?”
  “你怎么知道?!”
  “那镜子是小时候师父买给他的,用了十几年都没碎不说,好端端他会突然换一个那么大的?你觉得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林长东当时哪里想到这一层,现在想来确实破绽百出,“那大家……也看出来了?”
  “本来没几个人看得出来吧,至少你挨打的时候,大家还都不完全相信。”周通目光如针扎到林长东胸前,“现在想不信都难了吧。”
  “……”林长东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几处珍贵吻痕,无言以对中又发现个事:“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流玉屋里有梳妆台,你敢背着我进去!”
  周通往对方没有伤口的肩膀上肘击了一下,又尽可能克制报复心理再起的给对方抹药水,“我还没有路过的权利了?”
  “谁知道你心里憋的什么主意。”林长东又没好口气了,“而且你昨天逞能那是什么意思,让流玉知道了你就觉得你有机会了?”
  “他不会知道。”
  “师父都看得出来了,你觉得他没看出来?”
  “他要是能看出来,早就看出来了。”周通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
  林长东哼了哼,“你别以为师父打了我你就有机会,我不信你不怕大师伯知道。”
  周通没吭声,林长东再看他脸色,大概是真被说中了,周通此时脸上已然尽是不爽了。
  “哦,对了,师父说,你要是能下地走路了就马上滚回家反省去。”
  林长东刚刚心想他就是在这里躺一辈子也不会回去,他要是能反省清楚到师父满意,那他还有脸回来见张流玉吗?
  可周通又马上补充:“师父还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流玉就什么时候能出房间。”
  “师父原话?不会是你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