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 第108节
  裴青禾满身都是血迹,看着可怖极了。
  厮杀了一天,裴青禾有些疲累:“受了些轻伤,没什么大碍。”
  战场伤刀光剑影,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裴青禾打赢了这一仗,只受了些轻伤,已经十分幸运。
  时砚轻声道:“我为你敷伤药。”
  裴青禾却道:“不急,裴燕孙成他们还没回来。”转头吩咐一声,让人将捆住手脚的俘虏都推进库房里,又留下一队人看守俘虏。
  天黑之前,裴燕孙成等人都回来了。
  裴燕这一营拎了六十多个头颅回来,孙成一营人也带回了四五十个头颅。陶锋后背挨了一刀,被周氏扶着去上药。冒红菱也受了轻伤。
  裴家军之前备好的大批伤药,派上了大用场。
  包大夫领着几个弟子,给一众伤兵清洗上药包扎。外伤格外严重的,还要缝合伤口。
  四年前,包大夫扎针时都手抖。现在面对血淋淋的伤口,早已成熟的包大夫半点不慌有条不紊,拿起针线熟练地缝合伤口。一边指挥弟子们煮纱布熬药等等。
  裴青禾回了自己的屋内,时砚跟了进来,拿出伤药瓶。还没吭声,大嗓门的裴燕就进来了:“我和青禾堂姐互相帮忙伤药就行了,你出去!”
  还没进门做赘婿哪,哪有资格为青禾堂姐敷药!
  时砚只得起身出去。
  裴青禾瞥裴燕一眼:“你对时总管客气些。”
  裴燕撇撇嘴:“等他进门了,我保准客气地叫他一声姐夫。现在嘛,他还没这个资格哪!”
  裴青禾好气又好笑,习惯性地伸手拍了裴燕一巴掌。裴燕疼得直咧嘴:“疼疼疼!”
  裴青禾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里有一抹血,眼皮跳了一跳,厉声道:“你头受伤了!快些坐下。”
  裴燕冲裴青禾笑了笑:“就是些轻伤,要不了我的命……你别瞪我,我坐下就是。”
  裴青禾仔细为裴燕检查头上的伤势,确定了是皮外伤,敷了卢氏伤药,很快就止了血。裴燕有些头晕乏力,其余没有任何异样之处。裴青禾还是放心不下,让人叫了包大夫过来。
  包大夫匆匆跑来,看了一回:“燕姑娘比牛还壮,受些轻伤,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裴燕得意洋洋地显摆:“我就说没事。”
  裴青禾终于放了心,为自己敷药,简单包扎后,起身出去。
  守在门外的时砚迅疾过来,目光紧张地扫了一圈。裴青禾抿唇轻笑:“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伤势轻微,没有大碍。”
  时砚轻叹一声:“我没资格为六姑娘敷药包扎,只能守在这里。知道六姑娘没事,我才能心安。”
  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幽怨。
  裴青禾失笑:“怎么?等不及想进门做赘婿了?”
  裴燕私下里说笑调侃,裴青禾从不接话茬。这还是第一次以说笑的口吻提起赘婿二字。
  时砚身体微微一颤,深深看着裴青禾:“是。”
  这才是时砚。
  有等待的耐心,有守护的从容,也会抓住表白心意的良机。
  裴青禾忍不住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有些不安。”
  时砚叹了一声:“纪县令的长子容貌俊秀才学出众,杨将军的侄儿英武过人,那位卢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一手精湛的医术,背靠卢氏。看着他们,我哪能踏实安心。”
  裴青禾扑哧一声笑了:“时总管平日运筹帷幄从容镇定,原来是装出来的。”
  时砚也笑了,慢慢伸手,确定裴青禾没有闪躲之意,才轻轻为裴青禾擦去脸上的血痕。
  裴青禾轻声笑问:“现在心安了吗?”
  时砚目中闪出星光般灿然夺目的光芒,嘴角扬起:“六姑娘只肯这般哄我,可见我和别人都不同。”
  裴青禾又被逗乐了:“你将自己哄得挺好。”
  时砚目中满是笑意,声音轻柔:“只要六姑娘心里有我,不管等多久,我都甘之如饴。”
  裴萱飞快地跑来送口信:“青禾堂姐,芸堂姐活捉了吕将军!”
  裴青禾眼睛一亮:“立刻过去。”
  裴萱在前领路,裴青禾快步向前。时砚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傍晚,天边似火烧一般,晚霞绚烂。
  一身鲜血的裴芸,站在晚霞中,秀丽的脸庞闪着耀目的光彩:“我领着九百人埋伏在官道旁。官道上设了几根绊马索。”
  “吕将军带着几百亲兵狼狈逃窜,快马疾驰,待发现前方有绊马索,已经来不及停下。马匹被绊倒了不少,有些人当场就被摔断了脖子。”
  “我们一行人冲上前,杀了他们大半人,剩下的人想活命,只有跪地求饶。吕将军也不想死,被我抓来了。”
  裴芸一挥手,两个人将吕将军拖了过来。
  第175章 俘虏(一)
  这一日,对吕将军来说,就如噩梦一般。
  裴青禾杀人时的狠厉,令人胆战心惊。
  他领着几百亲兵逃窜,只跑了二十多里地,就遇上了埋伏。当时他冲得最快,不可避免地被绊马索绊落马下,摔了个半死。差一点就被战马踏中腰腹。
  惊魂不定之际,一个年轻女子领着数百精兵冲了过来,大肆砍杀。不想死,只有投降。
  吕将军右肩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双手双腿都被粗绳捆缚。如死猪一般被两个面相凶狠身体壮实的男子拖到裴青禾面前。其中一个壮汉,正是赵大。
  赵大进裴家军已近两年,身上的混混恶气已被裴家军冷厉的气质所取代,一派裴家军精兵风范。
  裴青禾心情颇佳,转头对裴芸笑道:“赵大现在也算练出来了。”
  裴芸笑着应道:“他现在是一营头目。这一回埋伏战,他杀了四个范阳军精兵,立了不小的功劳。”
  赵大一脸骄傲,挺直了胸膛。
  裴青禾笑着赞了赵大几句,然后看向面色颓唐绝望的吕将军:“早就听闻吕将军大名,今日终于领教,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吕将军以仅剩的尊严,硬撑着最后的体面:“裴六姑娘在几年间练出一支庞大的精兵。范阳军远道来攻,不敌裴家军。你打赢了,说什么都对。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
  裴青禾扯了扯嘴角:“吕将军想死个痛快,我便成全吕将军。裴燕,将吕将军拖去村北,砍了手脚,吊在树下。”
  裴燕嘿嘿一笑,大步上前,轻轻松松地拖住身形高大的吕将军。
  吕将军被拖行了几步,头皮都快炸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六姑娘饶命!我不想死!求六姑娘饶我一命!”
  裴燕嗤笑一声,踹了吕将军一脚。吕将军心口剧痛,噗一声吐了一口血。继续苦苦哀求:“我真的不想死。求六姑娘给我一条生路……”
  裴青禾不紧不慢地吩咐:“裴燕,将吕将军请回来。”
  裴燕应一声,拖着死狗一样的吕将军又回来了。
  吕将军狼狈地躺在地上,挣扎着起身跪下,磕头求饶。
  裴燕撇嘴:“这不就得了!明明怕死,还要装出视死如归的德性是给谁看。”
  裴青禾站在吕将军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吕将军用什么来换自己一条命?”
  吕将军身体哆嗦身体颤抖,口中却不敢有半分迟疑:“范阳军的军营里还有四千士兵,他们大多都是今年刚被拉进军营,真正的主力都被我带来了。”
  “败在六姑娘手中,我吕先心服口服。只要六姑娘肯放我回去,我将军营里所有金银都奉上。”
  “我抢了几家大户,军营里有十几万银子。我都献给六姑娘!”
  裴青禾看向时砚。
  时砚拿出赤金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一回:“以现在的粮价,十几万银两,买来的粮食够裴家村所有人吃两年。”
  裴家军有五千人,裴家村里还有耕种的农夫和负责内勤的人,加起来早已过了一万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着实不易。
  一个吕将军,能换来两年军粮,这笔买卖划算。
  裴青禾和时砚对视一眼,眉头舒展,慢悠悠地看向吕将军:“那就请吕将军修书一封,让人送银子来。我裴青禾素来有信誉,拿了银子就放人。”
  吕将军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写信。”
  “吕将军只顾自己,就不管被俘虏的范阳军将士了?”裴青禾的声音再次响起。
  吕将军面色又白了几分,忍着右肩伤处的剧痛,低声下气地应道:“六姑娘想怎么样?”
  裴青禾微微一笑:“那就看吕将军有多少诚意了。”转头问裴燕:“今日俘虏了多少人?”
  裴燕挠挠头:“还没细数。”
  时砚接过话茬:“库房里一共有五百多俘虏。现在芸姑娘又俘虏了两百多人,加起来有八百左右。”
  范阳军来了四千人,经过一天的惨烈厮杀,战死的至少有五成。被俘虏了八百左右,还有一些四散逃窜,不知逃到了何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裴家军太缺战马了!根本没条件追杀逃兵!
  裴青禾语气中流露出些许遗憾:“可惜,要是有马就好了。”
  裴芸笑吟吟地接了话茬:“范阳军的战马死伤不少,也被俘虏了一批。被我带回来的,就有两百多匹马。”
  裴青禾欣然点头:“好,将俘虏来的战马都送进马厩里,让赵海他们喂顿好的。”
  吕将军听到这儿,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刻道:“范阳军里还有五百匹战马,我通通献给六姑娘。”
  裴青禾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吕将军一番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手中长刀一挥,刀光如闪电般掠过,吕将军双手的绳索就被斩断。
  雪亮的刀锋,倒印出吕将军惨白的脸。
  金银没了,还能再去抢。这五百匹战马送出来,可就彻底没了。没了战马,就没了骑兵,失去了突袭的能耐。连传递送信也十分不便。原本就战力平平的范阳军,以后对裴家军再无威胁。
  范阳军的军营里确实还有几千兵。裴青禾显然不愿远道去打范阳军,逼着他吐出好处,换回生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根本没有和裴青禾谈判的底气勇气。裴青禾刚才那一刀稍微往前,就能捅破他的喉咙,让他变成一堆烂肉。
  “吕将军右肩受了伤,不便提笔。”裴青禾十分体贴:“我让人来给吕将军治一治外伤。等伤好了再写信不迟。”
  吕将军恨不得立刻离开这见鬼的裴家村,立刻应道:“我还能动,先写信,再治伤。”
  时砚随身带着炭笔和纸,拿出来放到吕将军面前。
  吕将军忍着剧痛,勉强抬起右手,握紧炭笔,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疼得额上冷汗直流。
  时砚将信呈到裴青禾面前。裴青禾目光一扫,略一点头。裴芸立刻去提了两个身体完好没受伤的俘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