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 第281节
  “随朕去追杀司徒喜!”裴青禾扬声高呼:“彻底灭了宿卫军!”
  众天子亲卫一同高呼:“杀司徒喜!灭宿卫军!”
  第468章 天命(六)
  “大将军,前面就是军营。我们要不要先回军营?”
  骑着战马的马将军气喘吁吁,竭力压低声音。
  司徒大将军原本麻木混沌的头脑被冷风吹透了,此时格外冷静:“不能停,更不能进军营。要是被后方追兵围住了,就是一个死字。继续跑!”
  马将军和亲兵统领齐齐应声,簇拥着司徒大将军继续放马狂奔。
  此时还有战马可骑的,约有两千多,还有一千多精兵,早就被战马甩在后方。正好拦下追兵,为司徒大将军断后。
  司徒大将军逃跑的经验确实极为丰富。策马又跑了五六里路,到了官道岔路口,便下令马将军分兵。
  马将军一惊:“大将军,眼下只有这么一些兵马。不能再分散兵力了。”
  司徒大将军却道:“要是裴家军追过来,便是有再多人,也逃不出去。我给你一百人,你领兵往那边去。”
  说是分兵,其实就是将他抛洒出去,让他吸引追兵罢了。马将军心里腹诽,面上不敢流露,正色领命。
  马将军带了一百人,往西南方向而去。
  司徒大将军则往东南方向狂奔。
  到了下一个路口,又是这般施为。亲兵统领带了一百人,往不同的方向跑了。
  又跑出十里左右,继续分兵。
  傍晚很快来临,天色渐黑。估摸着已经策马狂奔跑出了五六十里地了,司徒大将军还是不敢松懈。只让亲卫们停下休息片刻。众人逃得匆忙,只有些许干粮和冷水,分着吃了些喝了些。
  “大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一个亲卫低声问询。
  司徒大将军深呼吸一口气:“不能停,继续跑。不过,不能再延着官道跑了,这样太容易被追上了。我们从这里走。”
  竟是离了官道,走了一条小路。
  北地有不少地方地广人稀。司徒大将军运气不错,跑了十几里地都没遇到人烟。直至天色漆黑,才遇到了一个村子。
  这个村落人不多,约有一百多户住户,加起来也就四五百人。
  司徒大将军带着两千骑兵气势汹汹而来,一亮兵器,砍了几个试图抵抗的村民,整个村子都老实了。
  所有妇人都被迫着开了自家粮袋,熬粥做馒头。众人吃饱喝足后,将村里的男丁都杀了,孩童老人也一个不留,只留下了女眷肆意取乐,将战场败退不得不逃亡的愤怒不甘全部倾斜在这些可怜的村妇身上。
  尽兴之后,又将所有村妇杀了个干净。放火烧村的举动被司徒大将军阻止了:“不能烧村,免得引来追兵。”
  村子里所有人都被杀了。以这个村子的僻静荒凉,被发现至少也得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早就逃出北地了。
  五更天,天微微亮,草草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司徒大将军,领着亲卫再次骑马逃窜。
  马蹄声渐渐消失。
  一间草屋后方的地窖上,门板被挪了几下,然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钻出地窖。
  触目所及,是死状各异的尸首,满地的鲜血。
  少年绝望地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眼泪无声汹涌。
  他不敢哭出声来,过了片刻,颤抖着抹了眼泪。然后起身往村外跑。他从小路跑到官道上,然后辨明方向,继续向北跑。
  他运道不错,跑了半个多时辰,遇到了一行骑兵。
  穿着灰色军服的骑兵,自然是裴家军的追兵。他们循着马蹄印迹一路追击,追到了这里,遇到了被灭村的绝望少年。
  少年颤抖着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说道:“……那些人杀了村落所有人。我躲在地窖里,才逃了一命。”
  骑在骏马上的女子,神色沉凝,目中燃着怒焰:“村子在何处?你在前领路!”
  这个女子,正是追击了一夜的裴青禾。
  司徒喜确实狡诈,一路故布疑阵不停分兵。顾莲孙成各自带人去追击。现在跟在裴青禾身边的,是裴风宋大郎费麟等人。骑兵约有三千之数。
  少年在前领路,裴青禾进了村子后,见到被灭村的惨状,心中怒火汹汹。
  战场对阵,胜负生死都是等闲常事。可这些普通百姓何其无辜?司徒喜逃亡路中,还要做下这般恶行,根本没将百姓当人。
  “朕定要亲手杀了司徒喜!”裴青禾冷冷道:“以他的人头来祭奠村民!”
  这个少年此时才知道,眼前女子就是统一了北地的昭元天子。立刻跪下磕头。
  裴青禾留下几个人,命他们为村民敛尸安葬,然后带着骑兵继续追击。
  追了两个时辰,过了正午,又遇到了一个被袭的村落,同样是全村被屠戮。这次,连一个能送信的活口都没有。
  裴青禾面如冰雪。
  熟悉她脾气的人,都知道她动了真怒。
  裴风仔细查验血迹,低声道:“血迹还没干透,他们走了没多久。”
  裴青禾冷冷道:“继续追!”
  仓促逃亡,纷乱的马蹄印迹根本无法遮掩。裴青禾一行人延着马蹄追了上去,忽然马蹄印迹又分做两半,一路向官道,一路向山林方向。
  “司徒喜肯定是逃去山林了。”
  “这倒未必。如果我是司徒喜,我就反其道行之,去官道那边。”
  宋大郎和费麟各执一词,相争不下。
  裴青禾很快做出决断:“宋大郎,你和费麟领五百人去山林,其他人随朕去官道方向。”
  奔逃出来的宿卫军总数不过三四千人,不停分兵,真正留在司徒喜身边的又能有多少?逃命的猎物都敢分兵,追捕的猎人又有何惧?
  骏马飞驰到官道上,不停追击。沿途抓捕了几个掉队的宿卫军,连续砍了三个之后,第四个被吓得魂飞魄散,吐露实情:“大将军换了衣服,混在亲卫里,就在前面。”
  裴青禾冷笑一声,继续扬鞭策马。
  将近傍晚,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官道河边追上了休息的宿卫军。
  两军相遇,连放狠话或劝降的环节都略过了,立刻就上一通混战厮杀。
  司徒喜人在何处?
  裴青禾目光如炬,迅速锁定了一个五旬男子的身影,抬手就射了一箭。
  第469章 天命(七)
  裴青禾神箭无双,从不虚发。
  今日这一箭,却未射中目标的要害处,一箭射穿五旬男子持着长刀的右手手腕。男子右腕一松,长刀落地,口中惨呼一声。
  裴青禾一刻没停,抬手射了第二箭。
  男子穿着软甲,然而,软甲只能护住身体要害诸如胸腹处,手臂和小腿处并无软甲覆盖。裴青禾射箭极其刁钻,利箭在空中划出残影,落在男子的右腿腿骨处。
  男子身体一晃,重重倒在地上。
  逃亡了一天一夜的宿卫军们,疯了一般地冲过来,有人向裴青禾方向冲杀,有人拼力抵挡围拢过去的裴家军。还有一些直接以自己的身躯围住了中了两箭的男子。
  眼前这些拼了命的宿卫军,是司徒喜的心腹亲卫,宁可战死也不肯投降。
  裴青禾也没有招降这些军匪的意思。她拔出长刀,冷然下令:“杀光他们!”
  裴风裴越等人一同怒喝出声,一同拔刀杀敌。
  这几年,裴青禾要么坐镇燕郡,要么巡查各军营,偶有战事,也有一堆武将争抢着出手。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挥刀上阵杀敌了。
  此时含怒出手,就如索命的阎罗,长刀一闪,便有敌军人头飞起。
  裴风出手同样凶猛迅疾,裴越裴婉也各自挥刀,奋力杀敌。他们跟随着裴青禾的脚步,步步逼近。
  手腕腿骨都中了箭的司徒大将军,疼得脸色泛白,额头直冒冷汗。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挣扎的体力,更没有奋起还击的可能,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裴青禾挥刀杀人,越逼越近。
  没有人愿意对上战场的裴青禾。
  对司徒大将军忠心耿耿的亲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终于有人被杀破了胆,扔了兵器跪下求降。裴青禾恍若未闻,一刀过去,将跪地之人砍翻倒地。
  “裴青禾!不要再杀了!”司徒大将军全身都在抖,不知是惊惧还是后悔,声音也抖得厉害:“我败了!你杀我便可!饶过他们!他们都是真正的精兵,你收了他们做降兵,别再杀了!”
  裴青禾目光冰冷:“我饶了他们,谁来饶过那些被屠戮的村民百姓?”
  司徒大将军额上青筋跳动:“太荒谬了!你要为一些平头百姓,杀尽宿卫军的精锐士兵!裴青禾!成大事者,怎么能拘泥小节!他们不该白白死在这里!你收了他们,带着他们去打匈奴蛮子!”
  裴青禾压根不理会司徒大将军的叫嚷,继续挥刀奋战。
  她没有急着去取司徒大将军的性命。之前连射两箭,没中司徒喜要害,却令司徒喜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她领兵围杀宿卫军。
  因为司徒喜还活着,这些宿卫军精锐不肯逃,前赴后继地来送死。
  心肠冷硬如磐石的司徒喜,眼睁睁看着心腹亲卫一一被杀,鲜血浸透地面,染红了他的眼眶。
  他全身颤抖不停,不知是手腿伤处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心里的绝望后悔。
  “裴青禾!放他们一条生路!”
  “来杀我!我就在这里,来杀了我!”
  喊到后来,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裴风裴越裴婉都冲了过来,他们奋勇出手,将环护在司徒喜身边的几个亲卫尽数杀了。只留下躺在血泊中绝望悲呼的司徒喜。
  裴青禾提着刀走过来。
  鲜血从刀刃不停滴落。
  她站在司徒喜身边,居高临下俯视司徒喜:“你败了,天命在我裴青禾!”
  司徒喜惨然一笑,想说什么,已没了机会。裴青禾长刀一闪,他脖颈间剧痛,下一刻,头颅骨碌碌地滚了几步。
  司徒喜一死,宿卫军军心彻底溃散,四处奔逃。裴家军的士兵一刻不停地追上去砍杀。
  裴青禾闭上双目,深深吐一口气,然后睁开:“裴风,将司徒喜的人头挂在我们的军旗上。”
  裴风沉声应是,捡起司徒喜的头颅,以绳索吊在军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