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惜梦境偏偏和林挽风对着干,就不随她的愿。
  距离门口的月光只差一步之遥,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个样子。
  依旧是年幼的洛韫之,依旧是这间屋子,只是洛贵妃的身体变成了一具白骨。洛韫之救跪在白骨身边。林挽风伸出手触碰洛韫之骨瘦嶙峋的肩膀,想劝劝她,却在即将触碰到洛韫之的肩膀时,手指穿过了洛韫之的身体。
  林挽风意识到了什么,慌道:“洛韫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林挽风失去了和梦中人接触说话的权力,明明站在洛韫之的身边,但是不能触碰到洛韫之,洛韫之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林挽风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洛韫之独自一人经历这些时光。
  不知过去了多久,洛韫之在这里呆了多久,林挽风就陪了她多久。
  等洛贵妃完全化为白骨,洛韫之才终于离开了这座坟|墓,来到那面宫墙下,想着该如何翻出去,看看冷宫外面的样子。
  至于洛韫之是怎么翻出去的,又是怎么撞破别人好事的,林挽风统统没看到,洛韫之出冷宫后的日子宛如一出出皮影戏,在林挽风面前快速掠过——
  被嬷嬷太监欺负,转头“连累”上另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欺负人的嬷嬷太监统统挨了好多个板子;没人愿意养洛韫之,洛韫之就自己一个人生活,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要;若是被皇子公主欺负就想办法回击,让那人吃哑巴亏……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快速掠过,似乎是连洛韫之本人都不想回忆。
  ……
  待时间流速恢复正常,林挽风所在的场景又变了,这次,她来到了一座庭院里。院子不算大,但假山流水凉亭一应俱全,倒像是林挽风曾去看诊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里。
  这回林挽风仅凭背影就认出了洛韫之。无他,这时的洛韫之已经有现在洛韫之的风范了。
  这时的洛韫之约莫有十来岁,一改之前骨瘦如柴的模样,在院子里用树枝舞剑,舞得虎虎生风,全然一副被养得很好的样子。
  小脸粉雕玉琢,虽稚气未脱,但偏细长的眼睛依旧彰显出几分英气,几分意气风发。
  林挽风从未见过如此随性自在的洛韫之,她顿时好奇起来:是谁把洛韫之养得这么好?
  就在林挽风疑惑时,问题的答案来了——远处,一位身姿窈窕的俏女郎端着糕点来到院内,笑着冲洛韫之喊道:“辛苦了,来吃点东西?”
  洛韫之嘴上说着“这就来”,却还是把正在练习的这一段舞完,才放下树枝跑到那人身边,先是兴奋地说:“都是我喜欢吃的,太好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问太子妃安。”
  那人用食指点了点洛韫之的鼻子,佯装生气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该叫我什么?”说着,她把糕点护在身后,威胁道:“这可是我专门跑到城南头买的,说不对不给你好吃的。”
  洛韫之吐吐舌头,改口道:“令仪姐姐,白姐姐,白令仪姐姐,这样好了吧。”随了那人的愿,洛韫之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要剑!一把真正的剑!”
  白令仪无奈笑笑,“等你长到我这么高——你就可以去找你沈姐姐,她家的剑任你挑!”
  洛韫之眼睛亮晶晶的:“当真?”
  白令仪:“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梦境中的两人岁月静好,游魂林挽风却是目瞪口呆。
  林挽风没见过此人,刚想着也不是洛家人,就听见洛韫之的话。
  谁?
  白令仪?!
  林挽风没见过先后,但是她知道:白令仪,正是先皇后的名纬!
  洛韫之居然是先后娘娘养大的!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林挽风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头好疼。
  宿醉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己只是做个梦而已,至于这么难受吗?
  还是需要日日给自己把脉,一日不得偷懒。
  梦醒时分,梦境里经历的一切却异常清晰。
  林挽风抱着脑袋艰难地翻了个身,她依旧闭着眼睛,但却在翻过身的瞬间发现了不对:身边传来阵阵幽香,好像是蜀葵花的味道。
  蜀葵花?常宁宫里没有这种花。
  林挽风心下一惊。
  不对,有人在自己身边!
  难道又是刺客?!
  林挽风睡得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更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顾不上整理纷乱的梦境,林挽风决定先处理掉眼前的问题。
  她一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枕下,手指探两下,顺利在枕头的正下方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林挽风特意配置的、可致人暂时性失明的药。自从上次遭遇刺客,林挽风就将其藏于枕下,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林挽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想:大夫犯了什么错,大夫只是想救人,没必要天天盯着大夫杀吧?
  林挽风将这包小药粉攥在手心里,正准备撒出去,就听见自己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林小大夫,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醒了。”
  是洛韫之的声音。
  林挽风这才放松下来。
  她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洛韫之笑眯眯地坐在床边,翘着腿,心情很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修文,改了27-30章的内容顺序
  九万字啦!马上十万!
  第29章 乌发珠钗
  她下意识地凑近洛韫之,蹭蹭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迷糊感,软声软气道:“你回来了?”
  洛韫之简直要爱死这一刻的林挽风了,又察觉到林挽风的小动作,她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林小大夫可是睡迷糊了?”
  林挽风很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落下来,她顺手要把眼角的泪擦去。
  洛韫之先一步扣下林挽风的手,仔细欣赏了一阵林挽风我见犹怜的模样,才伸出手替她抚去泪痕。
  洛韫之从未见到过这么脆弱的林挽风,哪怕只是表面的,也让她保护欲大起。
  林挽风本就是半清醒,现在洛韫之对着自己的脸蛋揉来揉去,直接让她完全清醒了。
  她看看洛韫之,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她嗖得一下直挺挺的地做起来,摸摸自己的头发后,又嗖得一下躺了回去。
  望着林挽风凌乱得仿佛住了一窝鸡的鸡窝头,洛韫之再次笑出声,“林小大夫,你的头发怎么了?”
  其实林挽风的睡相很好,一晚上顶多也就翻几个身。但是,从小到大,无论林挽风睡多久,哪怕只有一刻钟,只要她躺在床榻上,睡醒时必然是一副鸡窝头的样子。
  为了解决自己头发的问题,林挽风试过在睡前把自己的头发扎成几个牢固的辫子、试过把头发整体用纱布捆起来、试过用蜂蜜白糖洗头,甚至还试过把自己捆起来。
  结果没有一丁点儿用!
  每天起来面对自己的头发,林挽风除了抓狂还是抓狂。长此以往,她养成了每日把头发松松扎起来的习惯,反正睡觉的时候头发会自动打结,麻烦的编发除了让第二日的头发更难打理以外一无是处。
  林挽风每天早晨理顺头发至少需要两刻钟,干脆一切从简,象征性在发尾处束个发带,也鲜少戴发饰珠钗。
  现在让洛韫之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林挽风莫名感到羞|耻。她闭上眼睛,把被子拉过头顶,决定躺在床上装死,假装听不见。
  但洛韫之偏不如林挽风的愿,她朝床里面挪了挪,隔着一层薄被子闹林挽风。但林挽风装死的技术一流,宛如老僧入定,任洛韫之怎么晃,她都没有反应。
  洛韫之换了个法子,她趴到洛韫之的耳边,连声讨饶道:“林大夫,林小大夫,我错了,我不笑你。快起来,我帮你梳头发!”
  洛韫之头上的发饰珠钗叮当响,伴随着洛韫之的笑声,轻易穿过被子传入林挽风的耳朵。林挽风面红耳赤,不知是闷得,还是被洛韫之逗得。
  林挽风强装镇定,默默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地在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洛韫之都快趴到林挽风的身上了,可怀中人还是没反应,洛韫之又想了个点子,她可怜兮兮道:“林大夫,你快醒醒吧。你都不理我了,我就没人可以说话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要来陪你了!”
  说着洛韫之作势掀开被子的一角,就要躺进来。但洛韫之话里有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的话落到林挽风的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哪怕洛韫之的语气里满是笑意,林挽风也知道洛韫之在警告自己什么。
  若是林挽风出了什么意外,洛韫之一定会来陪自己。
  无论生死。
  林挽风探出几个指尖,摸摸拉下一小节被子,只露出一双圆眼睛,她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洛韫之,嘴巴还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当真?”她说的是梳头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