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雨空明[破镜重圆] 第47节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傍晚。今天这场高尔夫球局,虽说“娱乐”性足够了,但总归少了点“休闲”的意味,习舟珩很难讲他现在的心情。
  “砚淮,景臣今晚有事来不了,晚上我请你吃个饭?”习舟珩对齐砚淮提出邀请。
  “我晚上有约,改天我请你吧。”齐砚淮回绝。
  得嘞,他今天就不该喊温景臣和齐砚淮一起过来。火药桶他一下点了俩,算他倒霉。
  温知仪此时站在魏益身边,默默看着齐砚淮带着贺绍钦和周郁青越走越远,背影越来越渺小。
  她低头看了看脚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齐砚淮走了,习舟珩没辙,看着场上的两男一女,揽着温景臣的肩又把人带到一边。
  “你很看重明诚家的那个大公子?”习舟珩开门见山地问。
  温景臣沉思片刻,“魏益这人不坏,心思还有点单纯,更没什么不三不四的爱好和人际关系,很难得。”
  “你能这么夸他,说明他确实很优秀不假。但是,要我说,砚淮的条件可比他好太多了,人家背后靠的可是裕丰,裕丰啊,十个地产加起来都未必比得过他这一家。”
  温景臣却摇头,“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你说清,但是齐砚淮家里的情况你多少也了解,太复杂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只是为了这个?”习舟珩不理解,“可是裕丰现在已经是他的了,他爸的私生子也好,情妇也好,再有能耐能比得过他?他又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我看你就是对他有偏见。”
  温景臣听到这话却笑了,“跟你说不通,你那么喜欢齐砚淮你嫁给他呗,别来嚯嚯我妹。”
  你大爷的温景臣!
  习舟珩现在连生气都没劲了,你们俩人不对付,结果受委屈的人是他?他现在是不想在江城暂住了,去哪儿都行反正他现在就想走,走得越远越好。
  –
  转眼间,夜幕降临。
  江畔,璀璨的灯影倒映在粼粼的湖面上,宛如片片揉碎的金箔。游轮驶过,搅乱一池光影,碾开平静的水面。风声、水声还有行人的嬉戏声,在阔大的空间里被一再放小,窸窸窣窣的传入人的耳中,听不真切,只能隐约感受到江城夜晚的辉煌与迷离。
  湖畔大楼的江景餐厅内,齐砚淮正坐黄金观景位,偏头望向水波粼粼的江面。
  男人一袭黑色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纽扣,衣袖挽至肘间露出结实的小臂。霓虹光影掠过男人清隽的脸庞,衬得五官越发英挺。平日冷峻的轮廓也被晚风浸软,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来。
  少顷,一阵风带过,裹挟着淡淡的嘉柏丽尔的香气一同涌入男人怀中,齐砚淮对面款款落座一人,白色长裙,黑色短发,声音温和还带着几许歉意:“不好意思迟到了,我不知道这块会这么堵,让齐先生久等了。”
  “没关系。”齐砚淮莞尔一笑,将菜单递给陆薇晴,“你看看想吃什么,点你自己喜欢的,我都行。”
  齐砚淮说他今晚有约确实没诓骗习舟珩,他有个不甚重要的饭局,和他母亲的病情有关,总归还是要见一下的。
  陆薇晴见状推脱了几下,后为难一笑,“行,那我就看着点了。”
  女人给适应生报着菜名,齐砚淮坐在对面,手指有节奏的轻点桌面,腕间那块江诗丹顿overseas在灯影下笼着一层金色的辉光。
  这样一个男人,仅凭外表就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待适应生走后,齐砚淮回神,靠在椅子上散漫开口:“这次来江城待多久。”
  “不会很久,大概半个月,等我忙完江城那个手术就回英国看看阿姨。”陆薇晴温柔一笑。
  “陆医生,我妈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等再过几天,我想把她转院到江城,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就不劳你费心了。”
  陆薇晴脸上的笑意倏而一僵——她以为齐砚淮请她吃饭是单纯的酬谢,没想到却是告别。更贴切的说是,辞退。
  齐砚淮要辞退她这个主治医生。
  “齐先生,楼女士目前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贸然转院到国内的话,可能要承担很多风险,甚至还可能加重病情,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
  “我了解,但是我以后要在江城长期发展,把我妈接回来比较稳妥。”齐砚淮淡淡应道。
  “那国内的主治医师就……”
  “就不劳烦你了,陆医生。”
  短短一句话,让陆薇晴一时有些难以招架。
  “齐先生,是我的业务能力和水平哪里有问题吗,还是说英国的治疗方式您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我说,我来解决。”
  第42章 初晴 温知仪就算同时谈五个也跟他没关……
  “陆医生, 你多虑了。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医院的问题。我工作很忙, 没有办法长时间国内国外来回奔波,所以想把我妈接回国内。”齐砚淮客气地解释道。
  “齐先生,如果您信任我的话,我也可以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我对楼女士的病情很了解,并且我们也一直在尝试不同的方法去唤醒楼女士,如果您愿意……”
  “陆医生。”齐砚淮微笑着打断陆薇晴的话,“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了,薪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我会给你还有你的团队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十倍的报酬, 感谢你这两年以来对我母亲的照顾。你的团队很出色, 你也是个很好的医生,转院是我个人的选择, 仅此而已。”
  齐砚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陆薇晴就算再不识相也该闭嘴了。
  先前在英国的时候,她和齐砚淮见面的次数其实不算少,一周大概能见四五次。从起先的陌生到后来渐渐熟络, 再到后来她甚至可以自然的提醒男人注意身体、增减衣物。她以为长年累月下去, 齐砚淮的心境多少会有些变化。然而,没有,一点也没有。
  他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是那样,冷冷淡淡,无波无澜。对于她说的话也永远都是捡重要的去听,然后用最疏离客气的语气回答,譬如现在。
  陆薇晴心疼男人曲折的遭遇,也为男人的身家与容貌动心, 她曾期待过一段虚无缥缈的恋情,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可费尽心思换来的却是男人毫不留情的辞退。
  握着包的手一紧再紧,陆薇晴轻轻叹了口气。
  仔细想来,齐砚淮这种男人,冷静自持到一种令人抓狂的地步,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做出超越理智防线的事情。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所带来的满足感,可能远不及在名利场上的杀伐果断,动心与动情,大概要在他身上绝迹。
  “好,我明白。”整理好内心纷扰的思绪,陆薇晴重新开口,“如果国内有问题需要对接,齐先生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也希望楼女士早日康复。”
  “借陆医生吉言。”
  面前的菜色可口精致,可陆薇晴吃起来却觉得索然无味。
  –
  “......感觉我今天走了好多路,我现在腿有点疼。”
  “累了?那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用了,感觉我应该是太久没运动的问题,活动一下就好了。”
  近处一男一女的对话清晰地传入齐砚淮耳中,音色听起来很耳熟,让他拿刀叉的手不由得一滞。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最近工作忙不忙,我看你黑眼圈都比以前重了。”
  “啊?黑眼圈?很严重吗?”温知仪下意识摸了摸脸。
  魏益倾身靠近温知仪一些,盯着她看了会儿,才说:“也没有很重,不耽误你那么漂亮一张脸,就是你得多注意休息。”
  温知仪莞尔一笑,“我最近是熬夜熬得比较多,因为我有个迪拜的客户,想着能跟她及时沟通设计思路,就熬得比较晚了。”
  魏益低低叹了口气,“算了,看样子你最近还挺忙的。”
  “怎么了?你有事要找我?”
  魏益“嗯”一声,“想叫你出去度假的,大溪地,想去吗?”
  “大溪地?”温知仪有几分讶异,“怎么突然想叫我去大溪地了。”
  “我爸在那块投了个酒店项目,五星级酒店呢,最近刚落成,想叫你跟我一起去那里玩几天。”
  温知仪低头沉思片刻,略带几分犹豫地开口:“我......最近可能还要和几个客户对接设计方案,大概没办法跟你一起去了,下次吧。”
  魏益像是料到温知仪会拒绝他,轻微垂眸,没所谓地点点头,只说:“没事,下次吧。”
  温知仪和魏益到了后头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小了,不过齐砚淮还是知道温知仪拒绝了魏益。
  就这一点,齐砚淮就可以肯定温知仪和魏益没在一起,不然两人不会那么生分。
  两人少了个培养感情的好时机,齐砚淮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不过,出于他对温知仪脾气秉性的了解,温知仪那种人,不太会拒绝死缠烂打的男人,尤其缠她缠得久了,说不定她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他看魏益那样,脸皮还挺厚的,万一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什么啊有朝一日,温知仪跟魏益好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温知仪就算同时谈五个也跟他没关系好吧,她爱跟谁好跟谁好,爱跟谁谈跟谁谈,总之跟他,没、有、关、系。
  齐砚淮拿着刀叉,眉心泛起几道折痕,不受控制地在瓷盘上碾出“滋滋”的声响。
  “齐先生,我有很多同门在国门从事脑科研究,都是很优秀的人才,应该对楼女士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如果您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帮您引荐。”
  见气氛有些冷,陆微晴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声音柔柔的钻入齐砚淮耳内。
  齐砚淮抬眸看她一眼,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开口:“严向逸,陆医生认识吗。”
  陆薇晴思忖片刻,眼睛倏忽一亮,“是专攻神经内科的严向逸吗,他是我的师哥,现在应该在江城的瑞康医院当副院长,楼女士在国内的主治医师是严医生吗?”
  齐砚淮摇头,“主治医生是他的老师,不过转院的事情是他来负责,所以联系的比较多。”
  “严师哥的老师……”陆薇晴沉思,“那是方启院长?不过我听说方院长已经退休了,齐先生请方院长应该废了不少功夫吧。”
  “倒也没有那么麻烦,方院长退休之前,在裕丰旗下的一家私立医院工作。”
  “......”
  陆薇晴嘴角一抽,也是,以齐砚淮的身份,应该没有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
  “这样,那挺好的。严医生和方院长都是神经内科方面的专家,有他们在,楼女士一定会尽快康复的。”
  齐砚淮淡淡“嗯”了声,然后便再没有了下文。
  时间过半,温知仪和魏益看起来还有别的打算,起身早早的便离开了。
  两人没有经过齐砚淮这里,隔得却也不算远,齐砚淮甚至还能听见魏益关心温知仪:“不是腿疼吗,腿疼怎么还穿高跟鞋。”
  “我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用不用我扶一下你。”
  “好呀。”温知仪笑眯眯的。
  齐砚淮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那副画面——温知仪微微侧身,一手搭在魏益的臂弯上,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她一贯喜欢那样。
  齐砚淮又不由得想到他和温知仪大学时期的恋爱过往,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可即便如此,有些画面只要齐砚淮肯去回忆,还是能无比清晰地在他心底重映。
  可惜,没用。
  已逝的感情从来没有历久弥新这一说,只是对囿于原地、无法自拔的人的一种经久不衰的折磨。
  齐砚淮在分手之后总是觉得自己失去了感知能力,对任何实物都提不起兴趣,成功了就是成功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在他眼里是同一种情绪,没什么差别。那种欲壑难填、欲罢不能的感受,自从他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找上门来。
  大概就是,随着某一个人的离去,部分感官也跟着她走掉了。
  脑海中思绪繁杂,苦思冥想无果,齐砚淮变得有些焦躁。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讨厌思维和情绪不受控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