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左怀风面不改色, 呼吸倒是乱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还被江却尘捕捉到了,江却尘弯了弯眸,本来想问的话一瞬间抛之脑后,先说了一句:“左总,够贱啊?”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蓦然道:“再骂一句。”
  江却尘:“……”
  江却尘:“?”
  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感觉, 江却尘绷紧了嘴巴,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左怀风,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在琢磨坏心思。
  左怀风单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他像是吓到了一样,条件反射般挣扎着就要抽回来。
  左怀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松开了:“指甲长了,一会儿给你剪。”
  “有病。”江却尘骂他一句,骂完又觉得左怀风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辱骂而伤心难过,反倒是便宜左怀风了。
  江却尘不爽,原本缩回来的脚再次踹到了左怀风身上。
  江却尘说:“我讨厌你。”
  左怀风歪了歪头,微微一笑:“又讨厌我?”
  他的眼里总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宠溺,好像无论江却尘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会一一耐心接纳。
  江却尘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一直都讨厌你。”
  不曾想,听到这句话,左怀风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分不清他是早就习惯了还是毫不在意,应该是前者,因为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还贴上来?”
  左怀风低声道歉:“对不起。”
  又来了,江却尘心底没由来涌起一股熟悉感,这种明明低眉顺眼却惹得人心烦的熟悉感。
  可是江却尘一时间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江却尘懒得再给自己找一件麻烦事了,他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目的,问左怀风:“你给隋行说什么了?”
  左怀风恍然回神,把刚才自己和隋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了江却尘,江却尘靠在病床里,若有所思地听着。
  江却尘看左怀风这样魂不守舍,还以为隋行给他说了多大刺激的话,没想到还是这些无聊的感情纠纷。
  他听得昏昏欲睡,左怀风给他说完就直接换了话题,道:“明天检查完我就要回家。”
  左怀风:“……”
  江却尘的目光一瞬间冷冽了起来:“听见了没有?”
  左怀风最终还是没有扭过他,无奈地妥协了:“知道了。”
  江却尘轻哼了一声。
  江却尘厌烦左怀风的时候厌烦得毫不遮掩,指使左怀风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真有事了,要想找个用得顺手的人,第一反应却还是左怀风。左怀风对他的坏脾气毫不在意,同时能把他模棱两可的话语参透得一清二楚,把他吩咐的事情做得完美无缺。默契得令人咋舌,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这种畸形又亲密的关系。
  支配与服从,羞辱与承受。
  尖锐与包容,依赖与救赎。
  江却尘突然想,如果自己当年在斗兽场找到的不是隋行,而是左怀风呢?左怀风会背叛自己吗?——不会。
  他几乎一瞬间有了答案,左怀风不会背叛他。
  似乎是他盯着左怀风想事情想的时间太久,引起了左怀风的注意:“在想什么?”
  “你。”江却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左怀风呼吸一滞,声音沙哑:“在想我什么?”
  江却尘倒是笑了,玩味又恶劣:“左总,你可能不知道。很久之前,我养了一条狗,那只狗一开始对我表现得十分忠心,没想到后来他有了能耐后反咬了我一口。”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当时养的是左总,左总应该不会咬我一口。”
  江却尘口无遮拦,说话犀利恶毒,经常会骂人。他记得自己做实验的时候经常把实验室里的一个师弟骂得偷偷蹲在厕所哭。
  遇见自己讨厌的人,更是又辱又骂。
  和他精致俊美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吓退了一部分被他脸吸引来的追求者。正合江却尘的意,他最烦的就是天天缠着他、影响他做实验的追求者。
  左怀风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道:“嗯。我会一直听你的话。”
  看,江却尘舔了舔牙尖,左怀风就不一样,无论怎么骂他他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好像有受辱癖似的。
  越是这样,江却尘就越想不停地挑战他的底线,江却尘不信有人会这么无条件无底线地包容自己,如果有,那这个人肯定是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决定了对方的容忍度。江却尘很好奇,左怀风想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左怀风看了他几眼,蓦然道:“我很喜欢痛苦。”
  “因为痛苦会让我想起你。”
  和江却尘伤害自己是为了折磨自己不一样,左怀风有时伤害自己更倾向于恋痛。
  那是很早的时候了,左怀风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根据江却尘说的地址去找江却尘,满怀希望的、忐忑不安的、期待又紧张的,血液似乎都比平日里烫了不少。却在看见江却尘身边的隋行时凉了个彻底。
  他愣愣地站在角落里看江却尘肆意指使隋行,忘了是从心脏的哪一处开始,陡然痛了一下,而后密密麻麻地延伸到各处,比他垂死的那一天都痛苦。
  左怀风失魂落魄地回去了斗兽场,拜这个打击所赐,他近些日子第一次输得惨不忍睹。第二回合已经开始,他还在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给他下注的老板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他是不值钱的废物烂狗,是赔钱货,左怀风神情也有些恍惚了,恍惚间像是看见江却尘再次蹲在了他的面前。
  左怀风颤了颤手指,他赴约迟了,今天打比赛也输了,没有给他赚到钱。
  江却尘的幻影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他蹙起好看的眉头,半晌,左怀风才听清:“贱狗。”
  出尔反尔的、来迟了的贱狗。
  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想象中的,左怀风也觉得有一股电流从尾骨噼里啪啦燃到脊髓,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像是打了兴奋剂般,突然翻身,将对手按在地上打。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独属于江却尘的这种辱骂给他带来羞辱的同时又有几分难以启齿的爽感。
  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遇见江却尘——濒死的痛苦与江却尘一同到来的那一刻,似乎就奠定了这份独特的、暧昧的、扭曲的情感。
  左怀风好像就是在生死交替的那一天成为了一个m,一个认定江却尘为主的m。
  江却尘挑了一下眉:“左总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疼痛会让你想起我?”
  左怀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江却尘坐在病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晌。
  左怀风也安静地看着他,说实话,他从把江却尘从拍卖会救出来的时候就完全把自己对江却尘的特殊情感抛之脑后了,后来天天和想要自杀的江却尘斗智斗勇,更是无暇去顾及。他总在担忧江却尘,总在担惊受怕,总在提心吊胆。
  这还是第一次回想起来这些往事。
  “既然这样,”江却尘语气淡淡,“左总就说说,你都受过什么疼吧。”
  “很多,”左怀风终于回过神,他随口道,“断胳膊断腿,流血掉肉。有被人打弄的,也有打人弄的。”
  江却尘虚情假意地担心了他一下:“啊。这么疼。”
  左怀风一边帮他收拾着病房里弄乱的东西,一边随口应道:“还行。”
  左怀风正在思考一会儿怎么哄江却尘睡个觉,他得去处理一件事,突然听到一声锋利的破风声,无缝衔接一声清脆的“啪”!
  一瞬间,大腿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险些打中大腿中间那物。
  左怀风错愕抬头,江却尘正翘着二郎腿,白嫩的手中握着一条真皮的黑色腰带。
  “疼吗?还是爽?”江却尘把真皮腰带折起来,用腰带的另一端挑起了左怀风的脸。
  “我可不会让人变得那么血腥,这种疼痛才是我造成的。”
  江却尘声音因为虚弱有些飘渺不定,带着些许沙哑,像是海妖般,蛊惑人心、谆谆善诱:“记住了吗?”
  左怀风呼吸一瞬间粗重起来,他看着江却尘昳丽的脸,朝前走了一步:“江却尘,你要知道,我是爱着你的。”
  我爱着你的,我是痴迷你的,你这样类似于勾引挑逗的动作,不该对我做,不该对一个喜欢着你的人做,不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江却尘转了转手腕,那条皮带就贴到了左怀风的脸上,他轻轻拍了两下,笑盈盈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我允许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说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