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不知为何独独这条巷子没有灯笼,亦不知那巷子中的黑衣蒙面人为何这般打扮,和街上光鲜亮丽的人群是如此格格不入,更不知为何那被黑衣人调戏的女子泫然欲泣地大喊“我是王家小姐”,十足响亮,周围的人却一副没听到的模样。
  林骁锁着眉头,行至一摊子前,放下十两银子,让摊主去报官管管这巷中之事。
  摊主没收银子,笑容勉强,言之:“我看郎君会武,何不仗义相救?”
  “……”林骁把银子收了回来,无语道,“你当我傻?比翼节又不是头次操办,抢亲都明着来,官府能不留心节日治安?”
  话音落下,巷子里的哭啼和调戏声顿停,随即被调戏的女子气急败坏地跑出巷子,颐指气使地指挥黑衣人:“去,给本小姐把他绑回去!”
  林骁微微眯眼,语气甚冷:“奉劝你别太嚣张,你所仗之势于我眼中什么都不是。”
  “哼,说大话谁不会啊,等你被绑回我王家去,你自会晓得本小姐有无嚣张资格。”大小姐一副不怕恐吓的娇蛮模样。
  黑衣人则遵命向林骁扑来。
  林骁懒得再多言,一脚将黑衣人踹飞,撞到那娇蛮小姐。
  娇蛮小姐被撞倒在地,疼得面容扭曲,可惜疼痛并不能堵住她的嘴,她依旧叫嚣:“你等着,等我回家,我定让我爹来教训你!”
  “哦。”林骁不在乎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忽的停下。
  未等娇蛮小姐高兴或讥讽,林骁嗖的一下蹿了出去,激动地直奔老婆所在。
  徒留一脸懵怔的娇蛮小姐气歪了鼻子。
  第206章
  赵谨藏身何处?
  林骁一开始如何也想不明白, 那些无一不与回忆有关的线索到底指向何方,直到被那王家姑娘威胁,听到“回家”二字, 她才恍然大悟,线索不是她所回忆起的那些经历, 而是“回忆”二字,更准确的说是“回”这个字。
  老婆留下的所有线索都指向此字, 没有任何有关地点的线索, 那么在比翼节限定躲藏地为逢於县的情况下,何处在老婆眼中称得上“回”?
  答案唯二, 一是林骁所住客栈,二是赵谨所住客栈,前者是她们原本打算一同住的客栈, 后者是为了比翼节临时居住的客栈。而对于林骁来说,只有她们原本打算居住之地称得上“回”。
  两相结合可推测, 赵谨唯一的藏身地就在南市客栈!
  林骁如一阵狂风闯进客栈, 在食客们或惊疑或茫然的目光中,她足下狠狠一踏,地面出现龟裂, 她人已翩然飞上楼梯, 喜服上的比翼鸟似也扑扇独翅, 欲腾飞入云霄。
  上了二楼,越接近她定下的上房,林骁的步子越慢越轻, 平日操练征战, 她就是疾行百里或杀敌数时,吐纳都不会不稳, 此时竟粗声急乱,混合着激荡的心鼓雷鸣,脑袋有些晕眩,不过她的步子依旧稳健。
  止步于上房门前,她深吸几口气,平复激动又忐忑的心绪,而后伸手缓缓推开面前的门。
  温暖的烛光率先映入眼帘,林骁悬着的心落下,她离开客栈时可没有点蜡烛,这烛火必是老婆所点。
  悄声轻步步入屋子,转身将门关好,封闭的屋内,淡淡的清冷香气飘荡于空,彰显着另一人的存在,林骁的心再度失控,仿若心里塞进一头鹿,那鹿正不知疲倦地横冲直撞。她摸了摸心口,震得手掌发麻,心里有声音在催促,催促她快快转身,去见她的心上人,她的赵谨,她的老婆。
  林骁不自觉地把门闩上。
  旋即下定决心转身,忐忑的情绪再度浮上心头,她这身喜服会被老婆不喜吗?她现在还有机会把衣裳换了,要不要换?
  心里这般犹犹豫豫,脚却是诚实又笃定地往前走,走过桌子,柜子,绕过屏风,床榻近在眼前,她脚步顿停,呼吸一滞。
  只见青丝柔顺搭于仙子肩,微晃,滑垂,若清霜落玉池,碧波飞花缀于衣,染青嫁衣,嫁衣之上青色比翼蓦然抬首,一如其主,抬首扬眸间,若春风卷轻雾,姣姣月华眷眉梢,烟萦露水抚羽睫,潋滟清辉凝桃花,寸缕情丝缠目影。
  忽的烛火摇曳,眸中倒影近于咫尺。
  林骁目光痴痴,躬身削减居高临下之距,伸手抓住她置于腿上、藏于宽袖的柔荑,微凉细腻的触感让她找回些许清明,她喃喃地问:“阿谨,老婆……我在做梦吗?”
  她凝望着她,不错过分毫动静,自然见得润泽丰盈、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张合:“何梦?”
  林骁稍稍挪开视线,轻声回答:“美梦,你嫁给我的美梦。”
  “那为何不是我娶了你?”赵谨同样放轻声音,似情人密语,耳畔呢喃,平日惯常冷冷淡淡的声音今日格外柔和温婉,几许缱绻藏在其中若隐若现。
  林骁的心神心甘情愿被吸引蛊惑,她饱含着深情,坚定地说:“都可以,是嫁是娶,只要是你,都可以。”
  随着话音起起落落,彼此愈来愈近,近到呼吸若即若离,意欲纠缠又偏生矜持羞涩。
  赵谨注视着这双璀璨而情意汹涌,仿佛随时能决堤将她拽入情海,却始终有所克制,哪怕薄弱,也在尽力拦阻不顾一切之欲的星眸,有一瞬,她愿意坠入深不见底的情海,但理智终究没有让她得逞。
  她闭了下眼,问:“若今日当真是一个梦,你会失望否?”
  “会。”单听无力低沉的语气,便能晓得林骁有多失望,不过这份失望很快就被决心驱散,她郑重道,“但我可以忍耐,可以等待,你总会是我老婆的。”
  “嗯。”赵谨浅笑嫣然,眉宇间认真之意不比林骁的少,她允诺,“总归会有那一日,你我今日所得新装会派上用场。”
  林骁眨眨眼,后知后觉欣喜若狂,赶忙应声:“好!”
  且凭喜充胆魄,她从衣衫中取出那根曾被退回的白玉簪。
  “老婆,我找到了你,通过了验情,证明了你我契合,该当定情了才对。”
  说着,林骁单膝跪地,稍稍仰头看着赵谨,双手捧着白玉簪呈上,如同向她所效忠的王进献。倒也差不了多少,她的妻怎做不了她的王?她是她的将军,是护她又为她驱使的利刃,她不会再将忠诚分薄于他人,她是她唯一的主,她心甘情愿为她献出所有。
  这根簪子是信物,是凭证。
  “赵谨,你能收下我的簪子吗?”
  收下我的情意、忠诚、来日,一切的一切。
  那双星眸中名为“克制”的堤坝在损毁、坍塌,澎湃的情海骇浪正蓄势待发,只待一个机会,即可破堤而出,奔向自由。
  赵谨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此浪卷走,即使她有一艘堪堪能于海面漂泊的孤舟,也无法保证当置身于重溟,她能否保持住理智,不被幽深炫目的情海蛊惑,不会放下一切坚持与她共沉海底。
  然纵使心有顾虑重重,她却无法拒绝眼前之人飞蛾扑火般的进献,或许从重逢那一日起,她就注定会被她追上,会被她紧揽于怀。而这个带有宿命意味的注定,她并不讨厌,或可再诚实些,此乃她所期望。
  “有何不可?”
  此乃她的答案,她的承诺。
  赵谨收下白玉簪,笑意自眉眼倾泄,她随手以白玉簪挽发,与从前不同的是,她不会再怀抱舍弃此簪之心,她已然彻底将之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这份私有之意被林骁敏锐感知到,心中欢喜已非“若狂”二字可比拟,那是种魂魄被温暖充盈得发胀之感,是从魂魄深处漫溢的喜悦。
  而这并非赵谨给她的最大惊喜。
  “你先前问我可会给你定情之物。”
  林骁傻傻地点头,她现在脑海被欢喜塞满,暂无法运转思考,连猜测老婆会送什么都做不到。
  赵谨没有卖关子,轻描淡写地说出:“我予你亲近之权可好?”
  闻言,林骁歪歪头,一时未能理解,似乎是很重的权利,又不知有多重。
  “拥有此权,你可随意亲近于我,不消再征得我同意,但成亲之后才可为之事不算在此权之内,你不可逾越。”这便是赵谨为自己保留的孤舟,起码要等几年,她才会将自己完全交给她。
  林骁眨眨眼,努力把飘飘然的魂儿拽回来,仔细将此话分析一番,越分析眼睛越亮,越不敢置信。
  她呼吸急促,声音微微发颤,不确定地问:“可以想亲何处就亲何处?”
  “……”赵谨不自在地垂眸,耳朵发烫,细声回答,“那里,不行。”
  那里?林骁疑惑地挑眉,瞧见老婆紧攥衣裙的手,白皙赛雪的柔荑覆上些许可疑的绯红,显然那里不是寻常之处,她所魂牵梦萦的嘴唇应该算是寻常的,那么……
  倏地,林骁瞪大眼,从头红到脚,意识到了老婆所指何处,差点没喘上气来昏过去。
  她忙不迭地颔首,那里确实不是现在的她能涉足的,她觉着她的心很大可能承受不住。
  想是这般想,她还是不小心吞咽了口口水,表达了心底的某种强烈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