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顿了顿,林骁冷笑道:“兴王或许仍会狐疑,但倘若邓之行趁此战之乱跑回兴国,带去阎济是我军细作的消息,再度加深阎济的奸细嫌疑,他必将在劫难逃。”
  末了她补充一句:“当然,眼下我等尚且做不了这般多,得先让兵寨乱起来。”
  “我等该如何做?”韩安君很给面子地接了话。
  林骁压低声音,眉梢飞扬,胸有成竹道:“夜潜兵寨,暗杀兴兵。”
  第210章
  夜深, 群寨外,维苏丽雅军暂时驻扎之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深更半夜孤身前来的姑娘纵戴着狐狸面具,也免不得引人注目, 从营盘门口到维苏丽雅面前的这段路,几乎每个瞧见她的人都要将目光落至其身, 停驻不短的时间。
  不少人蠢蠢欲动,却又清楚她的身份, 晓得若冒然上前求美人青睐, 不知要死多少遍,其一必是被毒死, 其二是被某个近来沉寂的煞神追杀,其三则是被迫与将军展开狼王狩猎的戏码,上演一出逃到天涯海角都免不了被戏弄到死的结局。
  故而不管这些兵卒心里是否垂涎美色, 是否想和林骁拼个你死我活,在面上他们绝不敢对赵谨不敬, 最逾矩的不过是多看两眼。
  对于这些目光, 赵谨不喜归不喜,但不打算多计较,只是在维苏丽雅面前轻飘飘提一句:“将军麾下多奕士, 日夜不辍, 劳形不显, 想必气力充沛至极,于沙场所向披靡,使敌闻风丧胆。”
  维苏丽雅怎会听不出赵谨暗讽她麾下都是一群白日偷懒不疲, 半夜不睡, 饭饱思淫.欲的乌合之众。她虽非以严治军,但也没松到任手下放肆的地步, 当即传令下去,半夜还不愿就寝的就别睡了,出去绕营盘奔走二十圈,而后值夜,敢合眼就受笞二十,长长记性。
  随后她调侃赵谨一句:“军师大人可满意了?”
  赵谨不予理会,望着黑漆漆的群寨有些出神。
  “你深夜来此是担心她,还是想出谋划策让此战快些结束?”窝在椅子中的维苏丽雅懒懒地拿手撑着脑袋,同样望着安静非常的群寨。
  今日敌我双方中规中矩地交战试探一番,谁都没拿出真本事,谁都奈何不了谁。敌人明摆着还要打拖延战,凭兴国都城一带最是肥沃的耕地、最是充裕的存粮再供守军守个两年不成问题。五国却是拖不起,十几万军队在外,哪怕民夫不供粮食,辎重兵少供粮食,作战兵一日两餐,临战加餐加肉,后方粮税苛刻,黔首拼命耕作,军屯设立不少,也供不上大战粮食消耗,不然休战期间不会让大部分兵卒回去省亲,只留下最基本的守备兵力。
  虎锋军之所以不速战,应是在筹谋着先解决兵寨,否则难保不会与阎济兵马打得激烈时腹背受敌,亦难保百里氏族不会临阵倒戈。
  这兵寨对地形的分割到底是给五国合盟军添了不小的麻烦,尤其是对兵力的限制,对时间的拖延。且依兴王堪比老鼠的胆子,可以预见第四第五道铜墙恐怕比前三道铜墙加起来都难对付,幸好有谭稹这样一个兴国克星。
  收回偏移的思绪,赵谨回答:“我与她同生共死,有难同当,她不会让我担惊受怕。而此战既已达成我的最低期望,放手练兵并无不可,人才且须机会崭露头角。我若始终大包大揽,让将士多因智计而非勇武取胜,将士免不得会过于依赖计谋,丢弃奋勇胆魄,士气虚而不实。之后兵临丰都城下,于归奇未必会如我所愿不战而降,将士的士气与战意皆须尽力维持。”
  还有一点她未说出口,此番不再施计同样是为了让林骁得到历练,若要成为合格的将军,她需要具备独当一面带领兵卒取胜的本事,而不可万事仰仗旁人的谋算,即使这个旁人与她关系亲密。
  维苏丽雅闻言面露些许古怪,问:“若不为此二者,军师深夜来此作何?”
  “……”
  赵谨总不能说她是因营帐冷清,不习惯某人不在,辗转反侧睡不着,这才来了此处吧……
  遂回答:“我欲迎将士凯旋。”
  “哈哈。”维苏丽雅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一个时辰后,某边角兵寨的荒废箭塔内。
  林骁睁开眼,从箭塔窗口望了望天色,确认丑时将近,便把周围人叫了起来,醒醒神,准备按谋划行事。
  此次参与潜入暗杀行动的皆是足下功夫了得,擅长攀爬与潜行之人,林骁、西阿星、韩安君都擅长此道,再加上韩安君手下一个耳朵好使,名叫韩顺,顺风耳那个顺的小个子,以及一个会口技,据说很仰慕韩安君,比较沉默寡言的青年姬庶。
  他们五人潜入杀人会专挑身形魁梧,或者比起旁人明显更富裕的人来杀,前者因身形健硕许是颇受领首赏识,后者要么来头不小,要么是氏族一派的人。甭管兵寨领首是不是氏族派,只要这两类人被杀几个,就会将其内部的氏族与非氏族矛盾激发至明面。
  甚至这矛盾是真有还是假有都无所谓。一旦不支持氏族的人死了,兵寨又没有敌人入侵的痕迹,他们自然会怀疑内部有氏族的细作,这几个枉死的人就是对他们不听话的警告。一旦支持氏族的人死了,其他人难免会怕受牵连,若再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利用搜集到的情报进行更有针对的暗杀,非氏族派的人很可能会被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与氏族单方面决裂,不得不反抗。
  再有,若能将压制矛盾的领首杀死,使之群龙无首或内部推举威望不足的新领首,在混乱中进一步激发两方矛盾,比如再暗杀几人,助长非氏族兴兵对氏族的不满与仇恨,那么当这些人不再听话地坚守群寨,而遭到氏族兵马拦截时,很可能会气血上头作出不明智的举动——主动攻击氏族兵马。
  有必要的话,林骁等人也可以伪装成兴兵,替他们攻击氏族兵马,挑起战火。
  这个在今夜暗杀后留在兵寨中适时推波助澜的任务,林骁交给了韩顺。余下的于世望等人需要在兵寨外接应,如果谋划失败,兵寨骚动,于世望等人就得在外吸引敌人注意,方便林骁等人趁机撤退。
  若调虎离山不奏效,林骁五人则可以换上兴兵的衣裳,把兵寨领首杀了,或趁乱占领兵寨,或溜之大吉。
  至于此计会不会被敌人识破,敌人会不会认为是乾阳人在捣鬼,林骁觉着不会,因为兴兵不知乾阳针对阎济的谋划,便不会想到他们是为了促成混战局面才潜入杀人。按照常理,兴兵会用“假如是乾阳人潜入兵寨,何不趁他们入睡松懈之机夺寨,为了杀几个人就冒险深入敌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为由,排除外人来袭这一正确答案。
  再度于脑海过了一遍行动流程,细想有无纰漏,不知不觉丑时已至。
  林骁带着另外四人悄悄地离开箭塔,以箭塔为掩护,看了眼不远处的兵寨,凭借卓越的夜视之能瞧见守卫哈欠连连,身体摇摇晃晃,明显困极的模样,且只有这一人在值守。她在心中有了判断——其他守卫估计正坐靠着城墙睡觉,独留一人昏昏欲睡地值守做个样子。
  他们是真不怕遭到夜袭?还是说兵寨内有什么陷阱?
  不管怎样,林骁都没有迟疑,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趁着那守卫再度眯眼打哈欠,如一缕无声无息的风飘到了兵寨城墙下,另外四人不是驭气大师就是有猎豹之赞称,皆没有拖后腿。
  五人贴着城墙,缓缓地调整呼吸。林骁看向韩顺,韩顺指了指鼻子,说明他听到了鼾声,又竖起一根手指,表明仍有一人醒着。
  林骁稍作思量,决定铤而走险,只消在那人喊出声前把他打晕,给他灌迷药,若兵寨中有酒就再给他灌酒,没有就把他溺毙在排忧坑,伪装成此人困到神志不清如厕,不幸栽倒溺毙。总归是不能侥幸赌此人困到眼瞎就是……
  正要和其他人打几个手势准备行动,韩顺兀的将手放在耳后,朝向上面,似乎墙头有什么动静。
  林骁心下一沉,莫非有人醒了?若是醒来的人不少,他们就只能放弃从此处潜入,去旁侧城墙看看有无潜入机会,没有机会就得立即撤退。
  好在不单没有那么糟糕,运气还着实不错。
  韩顺比划了一通,表明醒着的那人真想如厕,但他没能把睡死的同袍叫醒,又兴许是觉着兵寨外毫无异动,只是离开少时无有大碍,便未再费工夫喊醒同袍。
  倒是方便了林骁几人。在韩顺确认那人离开后,林骁几人迅速扒着凹凸不平的墙缝爬上墙头,又谨慎地从墙头往下望了一眼,好么,尽是土墙,且拐角死路颇多,宛如迷宫,应该埋了不少陷阱,怪不得墙头守卫松懈,一般人潜入这兵寨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当然,林骁几人可不是一般人。
  他们速速抹除痕迹后轻巧下了城墙,韩顺在前听声辩位带他们躲避巡逻兵,姬庶在最后抹除他们留下的脚印等痕迹,西阿星感气决定行进路线,免得走进死胡同,林骁和韩安君一前一后警戒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