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潭确实对几乎所有事都无所谓,但经历了穿越漫画这件事,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一点偏离自认的那个本我的渴望。
  否则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谢潭看向7号,猫猫不明所以歪头:“还有哪里戳着很疼吗,但我只有这么大,可恶喵……不是?那是担心,喵,你在想那个清洁工的话喵?”
  谢潭默认,猫猫和他已经有了默契,得到肯定答案,也跟着分析,但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他的计划出bug了吧,笨蛋一个喵,而且也不用他,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喵!”
  谢潭不知怎么,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透过玻璃窗看到艺术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站不下了,像肉质的玩具货物一样堆起。
  窗户和门都开着,偶尔有人被扔出来,死的破裂,活的拼命挤回去,像被关在建筑里的丧尸潮。
  但扔出来的人不多,谁也不想一不小心把本体扔出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还没有本体出来,不知道是福是祸,但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好结局。
  但谢潭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体温在升高。
  冷白的皮肤泛起一点红色,他习惯性地想拉下兜帽,但手被绑住,只能低头,遮住自己的脸。
  他一阵发冷,出冷汗,情绪躁动不安,意识陷入迷离。
  身体内像点燃一把火,身体外却还受晚风侵扰,忽冷忽热,苦不堪言。
  后颈烫得可怕,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比夜晚更阴沉,比惨叫与□□堆叠的声音更瘆人,比吹过艺术馆的风更血腥。
  阴森森的,像点起潮湿的线香。
  有一种诡异的神圣,幽幽远去。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信息素失控。
  他刚才还说自己几乎没有欲望,现在,一种最原始、像动物一样的欲望就在他的体内燃烧。
  越发敏感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铁枝错杂、凹凸不平的走向,他完全不敢乱动,肌肤发麻。
  谢潭艰难地够口袋里的抑制剂,针管朝向手臂,让7号给他指血管的位置。
  他的情绪也被放大,极不稳定,无尽的渴望里,无尽的厌烦涌上心头,他最恨这时候。
  激增的信息素不断扩散,畅通无阻地飘进大开的门窗。
  像虫子般堆叠、涌动的人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头一致地转向后门。
  掀起了更疯狂的涌动。
  第22章 泡泡(6)
  塞满艺术馆的人们肢体缠在一起, 难解难分,个个身体扭曲成可怕的弧度,像拧在一起的庞大血肉动物, 支起无数的头,无数的关节扭转, 根根四肢像细密的足。
  然而蜈蚣爬行, 步足的轮动也有节奏和规律,但这个怪物不是。
  那些蠕动的头、躯干、四肢不出自一个人, 不遵从同一个思维控制, 于是动作时间毫不连贯,朝向、转动都各做各的。
  但在某个时候, 某些部位又默契地行动一致, 如果仔细观察, 就能看出它们出自同一个模样的身体们。
  远看恐怖,细看更加恐怖。
  但此刻, 所有头颅居然整齐划一地朝向后门。
  这个把自己困住的怪物难耐地向后门挪动, 底盘的肢体拼命轮转,拖着身躯向前, 其他肢体狂舞地伸向后门。
  你死我活的不同思维在这一刻放弃了找本体、成为真实的渴望,心神都被勾走, 化为一体, 着迷地挤向后门和窗户,像绞肉机压下的肉馅一样倾出。
  突然, 编在其中的许多人同时“啵”地消失, 拧死的怪物内部出现许多空白处,向下塌陷,死结松开, 许多个人趁机解开。
  是有本体被挤出艺术馆,所以这位本体的泡泡分身都破裂了。
  但没人在意这件事。
  解开的人行动自如,更快地往前奔,还成小团的怪物则像巨型昆虫般爬过。
  它们挤在高高的铁树下,奋力仰头,呼吸香甜的空气,全心全意注视树冠座位上的人,像簇拥王座。
  谢潭的眼前模糊,只能看到大片诡异形状的肉色,围在他的脚下。
  他垂下眼,冷冷地俯视它们。
  7号似乎在他耳边叫他,说什么手机,但他听不太清,手机怎么了?难道漫画更新了?他现在的情况也看不了。
  也不可能是谁联系他,他没有可以主动联系他的人……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但他来不及细想,他以前使用抑制剂太频繁,已经有抗性,起效缓慢,又升起困意,他受不住,先晕了过去。
  陆今朝闯进艺术馆,手机还在拨打谢潭的电话,但还是没有被接通。
  馆内狼藉,挂满同一幅古怪的画,到处是血迹、残肢与许多相同模样的尸体。
  有十几个活人累倒在地,蜷缩着颤抖,还有奋力爬向大门的。
  他们是趁机脱离的本体,想离开,但事态突然转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肢体也因过度扭转而骨折,行动艰难。
  陆今朝瞧见熟人,立刻上前,扶起常明爱,询问发生了什么。
  死防任何人离开的人群突然都离开,危机好像莫名其妙地解除了,常明爱也不明所以。
  她一直盯着后门,努力挑重点,说明了情况。
  “他们就都向后门跑,应该有本体被带出去了,好多泡泡破了,是不是快到九点了,他们……”
  陆今朝:“已经过九点了。”
  常明爱不可置信地看他的手机,九点零二。
  但她还看到后门人头攒动,一时头皮发麻。
  陆今朝也看向后门,浓郁的味道充斥在馆内,很难用一个准确的词形容,却诡异至极。
  但他熟悉,这是阿潭身上的味道,但比之前浓很多。
  他熟练地报警,寻着味道的源头到后门,一眼看见被人群簇拥在高高铁座上的谢潭,斜靠在一边,像睡着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向前,但又立刻止住,果断转身,回到馆内。
  陆今朝先随便摸上一幅画,画的表面潮湿,掌心留下像没洗净的泡沫。
  泡沫却是红色的,有血的味道。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为什么有血?分裂的是人,总不会在刚分裂的那一刻就死了。
  他抹开血沫,细小的泡泡破开,一点幽幽的阴森气味飘出,如果不是他的鼻子灵,根本闻不到。
  因为很快就融进满艺术馆的味道里了。
  这也是谢潭身上的味道。
  这是谢潭的分身?
  那岂不是刚诞生就死去了?
  他又摸了几幅画,全有这样的血沫。
  它们产生过程的时间太短,外力没有作用的机会,这是诞生的分身们自己的选择。
  由欲望诞生的另一个自己,却在即将诞生的那一刻,全部选择自我了断,抹杀自己的存在。
  这到底是矛盾,还是本体的欲望就是……死亡?
  陆今朝抿起唇,快速找到藏在办《泡泡》画下的时钟。
  艺术时钟指针停在六点,像没电了。
  他拨动指针,合上现在的时间,九点六分。
  馆内外响起成片的啵啵声,无数泡泡破裂后消失。
  陆今朝在阳台抱过昏睡的谢潭,后门外的院子,只剩晕倒在地的几个同学,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连血沫都没有留下。
  “谢潭,你怎么样,谢潭——阿潭!”
  陆今朝抱着他往外跑,低头贴上谢潭的额头,谢潭在低烧。
  “我送你去医院,很快就到了。”
  陆今朝跑得很快,但抱着谢潭的手很稳。
  抑制剂在慢慢起作用,谢潭被声音叫醒,身体的燥热在慢慢退去。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在陆今朝的怀里昏昏欲睡,又本能地往里靠了点。
  他靠着青年饱满结实的胸口,咚、咚,有力的心跳声撞进他脆弱的耳膜。
  那是像奔驰在草原的雄狮一样,蓬勃的力量,和星球的震动同频,离他永远都那么遥远的东西,引得他身体又泛起难以启齿的、酥酥麻麻的颤抖。
  他分不清是荷尔蒙与信息素又在蒸烧他的欲望,还是他对这样生命的具象感到来自灵魂的恐惧。
  谢潭没有力气,但他也没有那么多理智了,他抓着陆今朝的衣服,艰难地在他怀里起来一些,想靠近那温热的肌肤,听听他的脉搏,是不是也和心跳一样。
  陆今朝自觉低下头,让谢潭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温度与气息交融在一起。
  他搂住少年肩膀的左手上移,宽大的掌心握住谢潭的后颈,轻轻揉了揉。
  “嗯……”谢潭泄出一声低哼,不受控地一抖,他仍然贴着陆今朝的颈窝,这一抖就像猫咪蹭了蹭人一样。
  他感觉腺体比用抑制剂前还烫,心里产生被拿捏致命弱点的抗拒,身体却温顺地、甚至渴望地感受那只手掌的抚摸。
  尤其是指腹不轻不重地揉弄腺体的位置时,他咬紧牙,不发出怪异的声音。
  谢潭迟到半天的脑子终于有点上线了,想起陆今朝说了什么,拽了拽陆今朝的衣领,声音沙哑:“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