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可能是嫌他打杂都打不明白,干出在公司系统上把老板开除这样的英明事迹。
  这就是大学生的口碑吗。
  不,应该是旁系少爷的口碑。
  也可能是叠加态。
  谢潭想,按照少爷的脾气,越瞧不起他,他越是要证明自己的,这辈子就活个认可!
  那他不上赶着掺和,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了。
  今日轮到他作死。
  首先就是黑山羊家族的任务,带年轻族人为家族收服怪物。
  但真是收服怪物吗?黑山羊在各地突然冒出行踪,比起突然过分的奋发图强,收服怪物,壮大家族势力,更像因预言的部分应验,在到处寻找什么。
  但总归是一条线索。
  想要找到怪物,就要先了解小镇里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
  太阳升起,谢潭走在清晨的浮水镇。
  一些镇民已经开始新一天的劳作,并为即将到来的泼水节做准备。
  小镇年轻些的建筑,墙体一般更厚实,老建筑似乎也在墙体上有所加固,门窗都关得非常严实,还用棉布、渔网、干海藻等塞在门窗的缝隙。
  谢潭不觉得这个有些偏僻落后的小镇已经普及了空调,有风扇已经很不错了,不用开窗通风吗?
  何况住在海边,却关着窗户,有些浪费美丽的海景。
  他依循记忆里少爷找到的族人踪迹,穿梭在镇中,他对日记的主人颇为好奇。
  有小镇居民远远看着他,沉默地目送他离开,也有一些热情地居民,和他打招呼。
  一个玩耍的小孩觉得他长得好看,送给他早上在沙滩捡的漂亮贝壳。
  他谢过,小孩转头不小心把球踢进斜前方的院子,却不敢去拿,只是胆怯地在一进的院子外徘徊。
  谢潭凑上前看,院子里有一栋主楼,有年头的青瓦房,没有任何其他房屋的贝壳、渔网、类似美洲文明的装饰,无情地黑着灰着,白日也阴森出一点鬼门的气息。
  两翼厢房已经倒塌,在废墟的砖瓦上长出苔藓花草。
  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谢潭问小孩:“为什么不进去?”
  小孩缩在他身后,摇头:“爷爷脾气差,我不敢。”
  谢潭进门,在长出幽幽生机的厢房废墟前,捡起小孩的球,并看到夹在废墟里瘪掉的白灯笼,似乎印着黑色的动物图样,有角。
  他没有上前拨弄,已经知道那是黑山羊的图案,回到院门,把球还给小孩。
  小孩说了谢谢,疑惑地看着还站在院子里的漂亮哥哥:“哥哥,你不出来吗?”
  谢潭没有回答,给他一块鲨鱼形状的糖,是他在旅馆老板桌上顺的,他看到旅馆老板随便拿了一颗吃,才敢拿走两颗。
  小孩还挺喜欢他,接过糖,提醒他这里的老头脾气真的很古怪,就跑走了。
  谢潭敲响主楼的门,不出所料,没有回应。
  于是他非常没有礼貌地推门而入,像进自己家一样。
  再次感谢少爷脾气,在少爷眼里,他就是黑山羊家族的血脉,见到自家的家族图腾,进来看看怎么了?他不会放过这个更接近家族的机会。
  何况他现在还是“奉旨在身”,家族指名最优秀的家族成员带他出任务,锻炼他,多么看重他,其他年轻族人有这个待遇吗?
  他重回家族的视野,被寄予厚望,必定能一步步进入核心,未来也是“恶狼”那样的人物,这些早就被家族遗忘的族人,如果有眼色,就该好好对待他。
  谢潭梳理了讨人厌少爷的心思,当一个自负且没有礼貌的人果然先享受世界,他把一楼的房间查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人。
  倒是发现主楼内有许多楼外见不到的装饰,但比起装饰,更像隔音的手段,门窗几乎全是封死的,简直是一座大型棺材,已经打钉子入土的那种,一点风都进不来。
  的确进了主楼,关上门后,楼外的声音就小了很多,几乎听不到了。
  谢潭上楼,推开二楼最里间的屋子,这也是唯一一间能打开的屋子。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躺在床上,像睡着了。
  他敏锐地注意到,男人腰间垂着一段发编金刚结,是黑山羊的族人。
  这就是那些研究与日记的主人?
  他总觉得男人沉睡的样子有点眼熟,姿态过于端正,正常睡觉很难维持,倒像是被摆成这样。
  他正要上前查看,突然从屋内的镜子里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正压着眼睛,阴森地与镜中的他对视。
  第43章 沉睡的魔咒(7)
  谢潭往门框一靠, 非常自然地问:“他睡多久了?”
  他想起来了,他刚在上上个单元故事里看过,常明爱就这么躺在自己家的卧室里, 沉睡了一年。
  “怎么不说话。”谢潭无所谓地说,“总不会真死了吧?”
  他说这话, 也不单纯是因为少爷的没眼力见和讨人厌的本事, 而是这屋内的布局。
  窗帘、帷幔全白,床尾正对的柜子上也挂着一面镜子, 镜子下的香炉插三根香, 还有水果、糕点。
  让他想起那块空墓碑上的黑曜石相框。
  谢潭觉得把床换成棺材更应景。
  老头瞥到少年腰间的发结,拍拍少年的胳膊, 让他让开道。
  他进门, 拿起铜盆里的毛巾, 为床上的男人擦脸。
  男人一动不动,任由老头照料, 但谢潭看出男人的身体还柔软, 不像死尸。
  老头的声音沙哑难听,像含着沙子说话:“他只是睡着了, 他已经睡了很多年了。”
  谢潭没被轰走,就更加自然地进屋, 坐在椅子上:“他是你什么人?够孝顺的。”
  孝顺也不知道是说躺着让颤颤巍巍的老头照顾的男人, 还是说像孝敬父母一样的老头。
  老头眼尾堆满褶皱的浑浊眼睛望过来,谢潭不以为意:“我见过的族人不多, 不清楚你们这些哪位是哪位, 若非有任务在身,和你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他将看不起摆在明面,老头却只是看了他一会, 就解释了自己和男人的关系。
  他不是黑山羊家族的人,而是男人的随从,照顾男人的起居与出行,他自称姓“韩”。
  韩老头跟随男人十几年,自然知道家族的存在,十分敬畏,似乎也了解一些内情:“我今早见到了苏禾先生,家族派各位能人前往,想必有正事,可是为了镇中的怪事而来?”
  原来老头先见了苏禾,谢潭借了光,也被认为是主家的子弟了?毕竟恶狼怎么会和一个边缘旁系一起行动?
  他一点头:“说说吧。”
  “就是你眼前就见。”韩老头拿起柳木梳子,为男人梳头,“镇子里有很多这样沉睡的人。”
  韩老头便简单告诉了谢潭镇中的情况。
  浮水镇以捕鱼为生,三年前,一场雨雾,出海渔船失踪,其他居民驶船寻找,未见踪迹。
  等雨停雾散,发现船就漂浮在海边,登船一看,人都在,但全部陷入了沉睡,无论如何都叫不醒。
  自此,这种事情就接连发生,据说是听到海妖魅惑人心的吟唱,使他们陷入了沉睡。
  大家不敢出海,但又要靠出海吃饭,请当地的巫师驱赶海妖,出海的巫师却也陷入沉睡,只好向外求助。
  黑山羊家族和镜教团一样,对各处的玄学事件、古老民俗都保持高度的关注,床上的这位苏先生就对笛丘临海的文化交融现象十分感兴趣,原本要前往余晖尽头,意外发现小镇,又受到当地镇民请求,就投入了调查。
  因为有许多前车之鉴,他们并没有出海,而是尽可能在镇中,最多到海边调查,并用一些家族的玄学手段,检测海中的能量。
  但即使没有出海,某一次兵分两路的调查中,韩老头就在海边捡到男人,他已经陷入了沉睡。
  周围没有船,居民也说男人并没有向他们借船出海。
  但他就是不醒,也没有死去。
  沉睡就像魔咒一样在镇中蔓延。
  谢潭这回明白了镇中的那些异样,原来是隔绝声音的手段,防止海妖的歌声传进镇中。
  韩老头讲完,问:“你们是为唤醒他而来吗?”
  谢潭用完就丢,起身离开,他听出韩老头有所隐瞒,但他到底不是苏禾,只能狐假虎威一下,逼问也难以得到更多线索,还可能崩人设——不是少爷的人设,是神秘人的人设。
  于是他只是离开前,冷淡地反问:“这不该问你吗?”
  韩老头没有回答,继续为沉睡的男人整理着装,最后幽幽开口:“还有一件事,您要记得……什么都逃不过家族的眼睛。”
  谢潭的脚步只停顿一瞬,就恢复如常,下了楼,像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路上,他想着老头的话,无缘无故陷入沉睡吗,那他住的旅馆三楼,真的没有其他人吗?
  毕竟薛鸿提出想和他一起住三楼,老板根本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