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为什么?”
  周思尔没有翻身,她的手臂遮住双眼,像是遮住了庄加文为了给她上药打开的顶灯。
  那是蝴蝶的形状,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了。好像一场梦。
  “因为你遇不到比我更合你胃口的人了。”
  她还是那么自信,但庄加文很难反驳。
  成年后她什么欲望都一再压制。
  食欲要因为工作需要的身材压制,物欲因为亏欠黎尔必须消弭。
  身体上的欲望,在遇见周思尔之前,可以忽略不计。
  偶尔体检,詹真一还贱兮兮问她激素怎么样,月经正不正常,又说真羡慕你,季经多好啊,能省不少卫生巾的钱。
  庄加文来月经本来就晚,同龄人在借卫生巾的时候她还在窜个子,妈妈为此带她去医院看过。
  不过姥姥就是少见的暗经,一辈子不来也生了好几个孩子,妈妈说或许我们巧妮子也是这样的。
  庄加文觉得那样也不错。
  她不想痛,每次看同桌因为月经痛得脸色发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女人好像苦更多。
  妈妈说你不能这么想。
  庄加文和她一起掰玉米,妈妈看着呼呼大睡的小狗说:你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我不是比姥姥过得好了吗?
  她现在的确过得比妈妈、姥姥更好了。
  但庄加文依然有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问题近在咫尺,在最沉沦的时候也自信无比,搂着庄加文说你完了。
  说庄加文你会永远迷恋我。
  庄加文应该反驳的,高傲的天鹅在这样的时候不过是一只被欲望驱使的野鹅,会在席天慕地下交.媾。
  可对上周思尔的眼睛,庄加文就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了。
  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和朋友的目光不同,和黎尔照顾自己的温和也不同。
  柔软的周思尔有一颗最坚不可摧的心,她判断无误,庄加文的确不会遇到更合胃口的人了。
  周思尔拉高了她的阈值,以后触碰任何柔软,她都会想到周思尔。
  无论是甜坯子还是玫瑰酸奶,潮湿的梅雨分解了她对家乡的思念,甚至倒反天罡,都置换成了她自己。
  庄加文接不了这样的话,她的手指勾下周思尔的吊带,冰凉的药膏触碰更柔软的地方,周思尔发出惨兮兮的叫声,拍开庄加文的手,好像又哭了。
  “都怪你。”
  周思尔没吃过身体上的苦,表面正常的家庭带给她异于常人的精神胜利法。
  周思茉从来不担心什么黄毛能骗走周思尔,她的妹妹太高傲,知道自己需要昂贵的物质供养生活。
  但达得到她物质需求的人必须是个颜值顶尖还要符合她审美的人,那约等于无。
  周思尔是没有理想型的概念的。她对同性恋爱避而远之,对异性恋鄙夷贬低,无非是遇见的样本不过如此。
  哪怕遇见了喜欢的,第一个念头也不是尊重,更不会循序渐进。她只会占有。
  是庄加文的话,周思茉很放心。
  哪怕最后没成,周思尔都会因为这段交集成熟很多。
  她依然是周思尔的家人,不会替庄加文考虑物质之外的东西。
  无解的问题意味着还有更难搞的问题。譬如周希蓝。
  “怪我。”
  庄加文不让周思尔把衣服钩起来,“药膏要晾,不然全蹭在睡裙上了。”
  就自己这么敞开算什么,周思尔不满意,“那你也脱了。”
  庄加文:“我脱了干什么。”
  周思尔还把自己的部位托起来,“是你弄的,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晾着?太过分了。”
  她自己都觉得手感很好,摸了半天哼了一声,“为什么和你摸感觉不一样?”
  庄加文很少这么失语,又被周思尔可爱得想笑。
  一夜没睡的烦恼因为周思尔醒来消散,和周思尔一起,她总能短暂地忘却烦恼。
  好像只要亲一亲送到嘴边的软肉就好了。
  “能一样吗?”她叹了口气,一边收起药包。
  周思尔不让她走,“你摸摸我。”
  虽然身上还有破皮,但周思尔还是更喜欢那种感觉,以前有人说这种事上瘾她还嗤之以鼻,觉得不就是摸一摸有什么意思。
  是庄加文摸就是不一样。
  “不摸,等会你又疼了让我滚。”
  庄加文太了解周思尔了,某种意义对方也是翻脸不认人,自己爽了就睡了,庄加文还要处理后续的烂摊子。
  “我不会的,”周思尔又问,“你睡了多久?”
  庄加文摇头,“给你处理完都快天亮了,外面很吵,也睡不着。”
  这个山庄酒店地理位置好,但质量不怎么样。周思尔因为太累睡得和猪一样,如果不是周希蓝的电话,她或许能睡到中午,这时候也困了,眨着眼说:“下次我们去马尔代夫吧。”
  庄加文笑了一声,没有明确的回应。
  周思尔:“过来。”
  庄加文的习惯是东西归位,这样能减少做家务的时间,周思尔就不一样,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喊庄加文比喊小爱同学更方便。
  “还有什么需求?”
  她说得像她来陪睡的,周思尔盯着庄加文的脸,摸了摸,手指戳到她眼下,嘀咕道:“有黑眼圈还这么……”
  庄加文:“这么什么?”
  周思尔垂眼,“喜欢。”
  庄加文的笑容一顿,随后躺了上来,握着周思尔的手说:“再睡会儿吧,你也没睡好。”
  周思尔心里失落,也没有勉强,她喜欢庄加文身上的味道,好像和她去哪里,都很安心。
  但她忘了周希蓝是能让两任丈夫都跪在她面前哭的女人。
  周思茉稳不住母亲,傅平烜也稳不住妻子。
  庄加文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感受到了手机的持续震动。
  她睁开眼,周思尔还在她怀里,呼吸均匀。
  醒着的周思尔肢体动作很多,睡觉倒是很乖,庄加文轻手轻脚下床,去了露台接电话。
  外面的天彻底凉了,雪积得很厚,偶尔从树上掉下来一捧。
  庄加文给周思茉回拨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加文,你和思尔还在温泉山庄吗?”
  “是,怎么了?”
  庄加文之前面对周思茉很有底气,现在反而有些心虚。
  她毕竟比周思尔年纪大,八岁的年龄差在八十岁和八十七岁的都是老年人,但在二十岁的时候衡量,总是不同的。
  这大概就是青春的价值。
  “思尔还在睡觉?”
  “嗯。”
  “你们……”
  今天周六,周思茉还在工作,孩子下周期末考,小学生正在她边上写作业。
  她刚才还和周希蓝大吵一架,现在也被对方拉黑了账号。
  虽然信息不多,不难推测周思尔和庄加文发生了什么。
  “是。”
  庄加文很干脆地承认了,周思茉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她怎么会这么失控。”
  “你说你们的妈妈?”
  外面冰天雪地,山上更冷,庄加文被冷得清醒了许多,“她怎么知道的?”
  周思尔对庄加文势在必得,周思茉一点也不意外她们会发生什么。
  她一直觉得庄加文是最好的人选,同龄人根本压不住周思尔,太小的周思尔看不上。
  再大一点的圈里人,都是脾气相当的,非要在一起,估计也会鸡飞狗跳。
  “她早上给思尔打过电话。”
  庄加文有些意外,“早上?”
  周思茉嗯了一声,“你不知道?”
  “我那时候在楼下。”
  庄加文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周思茉都觉得她不容易,“对不起,我妈妈没联系你吧?”
  “没有,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庄加文问:“她也不屑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周希蓝的控制欲体现在微末之处,譬如送给周思尔的桃酥。
  现做的,要等很久,是妈妈的心意,谁听了都感动。
  但在这些条件之前,是周思尔喜不喜欢,她从来不过问。
  她的傲气胜于周思尔,目中无人到极点,或许人生最受气的是和第一任丈夫结婚。
  但周希蓝又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现在的产业也是职业经理人代为管理的。
  一般人年过半百也就和解了,反正也和年少时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保养得再好,她的年龄是实打实的,只有她光长岁数不长心智,依然无法看开。
  “真难得,我以为你会说得委婉一些。”周思茉深吸一口气,没继续和庄加文寒暄,“她的司机和我说,我妈约了时间要去你们的温泉山庄。”
  “刚才思尔的爸爸也和我通过电话了,他还在外地,没有办法劝说我妈妈,会努力赶回来的。”
  “思尔的手机关机,我也联系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