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们中间有人折了段树枝,大着胆子朝它轻轻戳了戳,狗腿突然弹动了一下,吓得那人惊叫起来:“它还没死!”
  “但是感觉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看它身上这么多苍蝇。”
  “它应该是被车撞了吧,身上好多血,好可怜。”
  听见被车撞几个字,展新月眼神颤了颤,弯腰拍了拍当中一个女生的肩:“让我看一下可以吗?”
  “你看吧,它活不了了,看着只有一口气了。”那女生往旁边挪了挪,给展新月腾出了点位置。
  展新月蹲下身细细看了看,又伸出手在小狗腹上摸了摸,狗毛上满是凝结的血痂,摸着几乎有些扎手,好在她能感觉到它的身体仍是温热的。它已经奄奄一息,被她一摸竟然挣扎着睁开了眼,勉力朝她看了一眼,但眼皮很快又慢慢地阖上了。
  “它是不是哭了?”短发女生猛然叫起来,几个人一起看过去,它的眼角竟然渗出了水珠。
  展新月不知道动物会不会哭,但她猜想,它一定很想要活下去。
  看着它的样子,展新月脑中不断闪现过她出车祸那天的场景,心中浮现起同病相怜的不忍。她回过头,见时子骞也跟了过来,便对他说道:“可以帮我拿下包里的杯子吗?”
  时子骞立刻找到她的杯子递给他,她接过去,缓缓地将水倒了些在它嘴上。温热的水渗进去,过了片刻,它竟然伸出舌头虚弱地舔了一舔。
  “它应该还有救。”展新月将水杯放在一边,笃定地说,“我带它去医院。”
  她伸手要去抱它,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挡住了她的动作。
  “让我来吧。”时子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展新月推开他的手,径直将狗抱起:“你不要碰,小心你手上的伤,帮我拦辆车就好。”
  郊区出租车不多,两人站在路边等着,那只垂死的小狗就趴在她怀里,把她的校服染得污脏一片。展新月低着头看它,小小的一团伏在她怀里,看着一丝生气也没有。
  她刚刚还笃信它能活下来,这会又不确定了。出租车一直没来,她等得心焦,忍不住小声问:“你觉得它会死吗?”
  时子骞一直盯着公路尽头,这会终于看见一辆橙色的出租车远远驶来,一边伸手拦车,一边肯定地说:“不会的。”
  因为他这句笃定的话,展新月心里稍稍定了些。
  身后那几个女生还在原地,好奇地往两人身上看:“我去,我才发现那个男生好像是时子骞啊,不过那个女生是谁啊?”
  “不认识,没想到他们俩还挺好心的。”
  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时子骞拉开后门,展新月立刻抱着小流浪狗钻了进去,对他说:“我先走了,你回去以后帮我给老师请个假。”时子骞手仍扶在车把上,没应,只是回过头看向身后。
  那几个女生仍然在低声好奇地看着这边嘀嘀咕咕,冷不丁见他突然看了过来,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大被他听见了,连忙噤了声,却听见他说:“同学,麻烦帮我们跟10班的老师讲一声,说展新月和时子骞两个人有事先走了。”
  “啊,好的。”对方回道。
  时子骞说了声“谢谢,”这才替她关上车门,拉开前门坐了进来,“我和你一块去。”
  到最近的宠物医院足足开了四十分钟,展新月一直把手贴在狗背上,靠着那丝仍能感受到的体温,反复确认它还有活着的迹象。
  好容易到了医院,医生接过她怀里的狗看了看,摇摇头:“情况不太好,先检查看看吧。”
  医生带着它进了诊室,两个人跟过去隔着玻璃朝里面望。因为医生那句情况不太好,展新月脸上表情有点凝重。
  时子骞看着她的表情,想了想说:“不要担心,先等医生检查看看,你先去洗洗吧。”
  展新月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污脏的手和校服,点了点头。
  等她走后,时子骞径直走进诊室,站到医生面前。医生正在给它做触诊,他没走近,隔着一截看它。
  “怎么,怕狗啊?”医生问。
  时子骞摇摇头:“它情况怎么样?”
  “看样子是被车撞了,而且应该是前两天就受的伤,已经错过最佳救治时间了。”目前初步判断盆骨粉碎性骨折,肋骨应该也骨折了,我刚看它嘴巴里全都是血,可能还伤到了内脏,需要进一步拍片子看看。外伤也比较严重,失血很重。”
  “能救得过来吗?”
  “要抢救的话就得立刻做手术。”医生说,“它脏成这样了,是你们捡来的吧?”
  时子骞点头。
  医生看一眼他身上的校服:“它这个情况手术难度不小,术后还很有可能引起并发症,费用很高,最后还未必能救得活。看你们都是学生,我们这也不是什么黑诊所,不想骗你们的钱,所以就跟你们明说吧,目前这种情况,建议你们还是放弃吧。”
  时子骞回头朝着诊室外空荡荡的走廊看了一眼,开口:“如果不考虑费用全力救治,能有多大的存活率?”
  医生愣了一下:“最多百分之六十,但这样手术费加术后一系列费用五位数都打不住,没准得奔六位数去了。”
  时子骞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展新月回来时,时子骞正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坐着。
  他向来体态端正,坐着时总是腰背挺拔,只唯有一次……也许因为同是身处医院,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场梦,梦里的时子骞也是这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却失魂落魄,颓然仰头靠着,一点都不像他。
  她没靠近他,一个人走到玻璃窗前站住,朝着诊室里看。几个医生正围在导台前给狗剃毛,她盯着落下的毛发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它原本是个什么颜色。
  时子骞起了身,站到她身旁,和她一起盯着医生的动作看:“我刚刚问过医生了,它没事的,虽然受了点皮外伤,腿也骨折了,但性命无碍。需要住一阵院,要过些天才能来接它了。”
  “真的吗?”展新月偏过脸,有点惊讶,“刚才医生不是说看起来不太好吗,我已经做好它可能救不过来的准备了。”
  “它会活下来的,只不过康复需要一段时间。”
  “太好了。”展新月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如果它能活下来,我们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时子骞点头:“嗯。”
  “不过说起来,我都还没看清它长什么样子呢。”展新月又有点遗憾。
  “等它康复来接它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时子骞说:“给它起个名字吧,到时候你可以把它带回家养。”
  展新月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妈妈有点轻微哮喘,我能为它做的就只有送它到医院了。至于名字……”她看向玻璃窗内,“你知道吗,取名是人和动物契约的开始,意味着你们之间有了羁绊。如果给它起了名字又不能留下它,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它都太残忍了。”
  时子骞低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垂着的长睫上,停了几秒,忽然说:“我那里其实可以养它。”
  展新月有点意外:“可以吗?”
  “嗯,正好我一个人住,可以养在宿舍里。”
  展新月想了想,思索着开口:“你不要勉强自己,等它出院后,我试试能不能给它找到领养。”
  这只流浪狗确实很可怜,脏兮兮的看起来就没过过好日子,还遇上车祸,如果时子骞愿意收养它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养狗无疑也是很费事的,喂养清洁就不说了,还得每天牵出去溜。大家都还是学生,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不勉强,我挺喜欢狗的。”时子骞说,“不过我不太会取名字,可以请你帮我给它取一个吗?”
  第37章
  见他脸上神色坚定,展新月没再劝说,点了点头。
  按照她起名的技巧,可能会叫它小白、小黄或者小黑,但现在实在是分不清它到底是白色还是灰色。展新月望着已经被剃得光秃秃的小流浪狗,失去了毛发的遮挡,它身上的伤痕更加醒目了。
  思索很久,她说:“不如就叫它盼盼吧。”
  盼盼,这两个字让人想起生机勃勃的春天,听着就是一个蕴含了无限期望和生机的名字。
  时子骞低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很好听。”
  玻璃窗内的盼盼已经被固定住四肢送进ct机中,展新月又看了一会,说:“既然它需要住院咱们就先走吧,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来接它?”
  “我留了电话,等它可以出院的时候会打电话来的。”
  “那就好。”展新月点点头,“稍微等我一下,我去缴费。”
  时子骞却说:“我已经缴过了。”
  展新月有些意外,她刚刚去卫生间并没有耽误太久,也不知道时子骞是什么时候缴的。她开口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时子骞:“没多少钱,我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