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狗被拍得脑门冒金光都不肯撒嘴。
  冷希鹤从它嘴里看到胡萝卜碎屑的时候,理智就崩塌了——
  掌门慌忙挡住剑,眼神惊恐:“它不吃人的!”
  剑影凌空,照出他惶惶的神色,糖饼只是一只活泼好动的大狗,哪能让冷希鹤动这么大火气。
  “承周已经领过罚了,追杀令下去自有弟子完成糖饼不会把他吃掉的你不必——”
  “我说的是昭昭。”
  “昭昭、昭昭师侄怎么也跑了!!”掌门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总算知道冷希鹤为何会如此了。
  那个小师侄啊……
  他悄悄看了一眼冷希鹤,愕然发现了他的异样。
  掌门闭上了嘴巴,心中大惊,冷希鹤居然破功了。
  “他没跑,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他。”
  “冷静一点。”掌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单手拍冷希鹤的肩膀,“你现在都不能御剑吧,我们冷静下来想办法。”
  要是以前的冷希鹤,早就提着剑飞没影了,现在还在这里,就还有聊的余地。
  掌门跟冷希鹤不算多亲近,但跟那个新来的小师侄相处得还不错,如果江照远也叛宗,原因多半在冷希鹤身上。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有些人相处很短时间就会喜欢上他,但有一些,几百年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君子之交,掌门也觉得江照远不可能会叛宗,他一个小崽子,天天开开心心跟大家完成一团,有什么事能让他顶着追杀令的威胁判出宗门。
  多半是师徒之间闹别扭了,冷希鹤这座大冰山把人家小孩气得离家出走了,掌门咂了一下嘴,深觉自己责任重大:“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要找道侣没问过昭昭?”
  天一宗上下全员单身,唯有掌门是有道侣的,他下意识按爱人看的话本里的经验来判断——昭昭很粘人又很乖,冷希鹤突然给他找师母,会生气好像也很正常。
  但是这伤又解释不通,嘶,麻烦麻烦,掌门捋了捋胡子。
  冷希鹤不欲跟他多说。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师母,更是无稽之谈。
  掌门见他实在固执,忍不住挥了一下袖子:“没长嘴啊话都不会说!你就继续哑巴吧,一直闷到师侄真正叛出天一宗你就开心了!”
  狠话放完,掌门提着狗赶紧跑了,一回头没看到剑影。
  冷希鹤杵在原地,孤零零的像个游魂,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掌门把糖饼推到一边去,抹了一把脸,认命地跑回去,往他怀里塞了一堆话本:“看着点啊。”
  冷希鹤捧着满怀的育儿宝典,随手翻了翻,底下掉出一个话本,他怔了一下,连忙捡起来,神色逐渐凝重。
  转身回了院子,冷希鹤将江照远私自离宗的消息压了下去,只说被歹人绑架了,让弟子们暗中全力寻找,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江照远没带令牌,自己无法感应他的位置,但束魔环没摘下来,其他人并不会发现江照远是个半魔族,这么多年下来,冷希鹤也有不少仇人,江照远是他弟子一事只有天一宗知道,只要不大张旗鼓,江照远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冷希鹤闭了闭眼,有些后悔怎么没多教江照远一些防身之法。
  进入芥子空间,如出一辙的房间里多出几处暗门,冷希鹤盘坐在垫子上,一运功心头又是一阵绞痛。
  破功对他影响不小,但这些并不足以让自己元气大伤,如今这么强烈的反应,更像是……
  心有魔障,不得寸进。
  冷希鹤撑在地上,吐出喉中血液,眼神迷茫。
  他为何生了心魔。
  因为大道受阻,还是功法逆行?冷希鹤目光落在血液染红的手心中,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掌门想说的东西他不是听不懂,双修破功,掌门长叹短叹,冷希鹤却没觉得有什么,他修的不是无情道,一点小伤救得兔子,非常划算的买卖。
  那此时,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令牌硌得手心生疼,上面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早已消失殆尽,他怎么握紧都补不回来,就像醒来时看不见江照远的房间。
  冷希鹤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心痛。
  为什么?
  心脏像漏风的结界,空荡荡,令人发寒。
  冷希鹤站起身,血液在脸上擦出痕迹,他望着惨白的地板,屋顶上泄露的光将他的影子打得很小。
  小得护不住一只兔子。
  他解开了一直不给江照远靠近的博古架上的结界,将上面密密麻麻的盒子打开。
  装着血液的小瓶子,很多团明显是不同时候梳下的兔毛,每一搓都占据一个盒子,带着水渍的半片衣裳,拇指大的红艳艳小果上面有个浅浅的牙印,金丝半透糖壳胡萝卜保存得很好,一条须都没断,……
  有市无价的龙骨木是上好的封印材料,在这里却只能成为承载小东西的盒子。
  一开始,这里都是有关江照远的实验材料,后面就变得不像样了。
  最靠近外面的地方,还有一处空盒子,上面本该是一撮银白的呆毛,冷希鹤却一直没有放进去。
  此时,他把手中的令牌放了上去。
  腰间一直挂着的香囊被解开,染血的兔毛外面包裹着一层银白的发丝,冷希鹤指尖落下几滴血液,毛团塌陷,竟发出盈盈亮光,等光芒散去,就只剩下一颗红底银纹的药丸。
  他本来想把这个给江照远的。
  冷希鹤将药丸放到了令牌旁边,合上了盒子。
  屋内忽然狂风大作,仙尊闭上眼,拒绝了天道的窥伺。
  天边有雷炸开,他也只是把盒子抱到怀里,拿着掌门给的那本书,一步一步退到光明里。
  曾经关着江照远的位置,高大的牢笼静立,冷白的光照亮这咫尺天地。
  空荡荡的笼子,里面来过一只濒死的兔子,冷希鹤悄悄养了很久,才把他养得油光水滑。
  江照远当初受的伤其实比他醒来时看到的还要重,身上都是被割伤的痕迹,一度呼吸微弱,他好几次都以为他要死了。
  只是一个实验材料而已,那时候的冷希鹤想,要是他再活不下去就不救了。
  这么想着的他,却是一次又一次站在牢笼前,将摇摇欲坠的生命,又拉回了人世间。
  他忽然推开门,靠在江照远曾经的位置上,抬头望去,亮堂堂的一片。
  原来笼子这么狭小,原来当初地板这么冰冷。
  冷希鹤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干净得容不下一点污秽。
  心脏像是找到了归处,闷痛着,又踏实着。
  魔族图鉴中没有像江照远的存在,掌门无意中掺杂进来的话本,却让他找到了希望。
  里面的描写看起来跟江照远的症状很像,掌门说得对,他该去多了解江照远,不能让兔子伤心。
  冷希鹤一点点找着江照远的痕迹,心却飘得很远。
  他在想,平时这个时候,该给兔子准备午间小零食了。
  -
  江照远正在啃草。
  说实话他是不想跑的,昨晚醉得太厉害,他迷迷糊糊就只记得吃橙子了,“真心”匆忙吃了几口,但一来卫承周天高皇帝远救不到他这只可能要被天道整死的小兔子,二来……
  他怕冷希鹤回过神要来干他。
  仙尊那杀邪魔如吹灰般轻描淡写的模样还停留在江照远脑海里,要是冷希鹤醒来突然后悔了,提起羲和剑把他捅个对穿,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为了逃避被天道追责,也为了保住小命,江照远拿出了被狗撵的速度,跑得快快的,那只守山大狗都看不着他的尾巴。
  说到这里,江照远又嚼了嚼嘴里的草叶子,他出来的时候天一宗那只邪恶大狗咪发现他了,为了逃脱狗嘴,丢了好多零食过去,搞得现在只能在荒山野岭里啃草。
  他现在还没脱离情热期,灵力时有时无,储物戒里的东西磨蹭半天只能拿出一个小零食,真是要钱没钱,要草没草的。
  要是他也有一只大狗狗就好了,能把他的饭抢回来。
  很久以前他跟那位“亡夫”,也聊过说要养小狗,最好是善良的全麦大黄面包狗,亡夫哥同意了,说回老家给他抓一个,江照远等了半年,只等到他失踪的消息。
  “唉,早知道不往山里面跑了。”他不敢往人群里遁,怕冷希鹤一声令下,徒子徒孙就把他这只小魅魔抓回去洗刷刷剖了,但是往山里跑,好饿。
  江照远从小听着魅魔恐怖故事长大,里面乱窜到其他世界的魅魔,不是被这样那样了(十八禁),就是被这样那样了(二十三禁),h向都是习以为常的发展,更可怕的g向吓得他毛毛都软趴趴的不敢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