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理智按捺住自己的动作,认真解释:“我是觉得你的字好看,想要一张用来临摹,你好凶。”
  花涧大概也想到了沈亭文签在租房合同上的狗爬字,沉默片刻,报复似地抬笔将最后一点底色铺了:“这是行书,不建议新手练,你可以从米字格开始,再换田字格口字格。”
  “想要练笔锋的话,记得再买几支2b铅笔,中性笔练不出效果。”花涧补充,“十块钱够全套,比我的画便宜。”
  明明是很简单的词,连在一起就能让沈亭文大脑原地断连:“啊?”
  “我的意思是,”花涧说,和善无比,“沈老板的字,从头练也不过分。”
  沈亭文被一刀扎中痛处,捂着心口要死不活地摊回去了。花涧少了人打扰,心情相当不错,甚至还在等颜料干的间隙里泡了壶清茶,给什么都不懂的房东好心分了一杯。
  花涧其实也不懂茶,最多能喝出一点微小的口感差距。偏偏沈亭文给点阳光就灿烂,愣是要追着花涧问茶叶怎么样,吵得花涧想把他关屋里去。
  但这样的喧闹对花涧而言反而是很少见的,他小时候没什么可交流的同伴,到大学以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意出门或者与人交往。对于各种社交场合,他应付得来,但也仅仅停留在应有的礼节上。
  很多人最开始可能会因为他恰到好处的礼节认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时间多一点,就能明白其中的冷漠和敷衍。
  他不是一个可以深入交往的人。
  花涧觉得沈亭文有些吵,在此之余,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沈亭文平时不怎么关注其他人的情绪,但处在各色各样的人所构成的社会,要说完全察觉不到氛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敏锐发现,花涧原本还算好的心情,在说话间慢慢低落了下去。
  窗外的雨又大了两分,“唰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垂丝茉莉吊在檐下,被飘斜的雨珠打得不住摇晃。
  屋子里开的是地灯,不够明亮,这会天色更暗,乍一眼过来,一片沉寂。沈亭文沉默了一会,终于不太受得了了,起身去把灯拍亮了。
  花涧回头看他。
  “太暗了,眼睛累。”沈亭文说,边走边把领口的纽扣扯开一颗。花涧凝视他片刻,视线淡淡垂落下去。片刻后,他走到柜台边,摸出笔记本撕了一页。
  这张纸再递到沈亭文手里的时候,上面写了三种不同的字体,无一例外,都是“沈亭文”三个字。
  沈亭文一怔,继而笑出声。
  而这一笑导致的结果,就是花涧的脸色更难看了。赶在花涧拿出裁纸刀抹他脖子之前,沈亭文举着纸,忙不迭跑了。
  第 7 章
  花涧做事的时候,虽然会投入百分百的关注,却很少出现忘记时间的程度。他拥有现代人极少拥有的悠闲与浪漫,同时又有着许多人难以拥有的自控力。这两者在某些意义上完全相反,但同时出现在花涧身上,似乎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惊讶的事情。
  到了午饭时间这件事,就是花涧提醒沈亭文的。
  沈亭文写了大半张草稿纸,终于把字形临摹出来一点样子。花涧喊他时候,他正抓着手机,跃跃欲试地拍来拍去。
  “所以,你午饭吃什么?”花涧问。
  “听你的,”沈亭文语气诚恳,“山珍海味我都可以请。”
  “……”对桌子上摊着的两张纸,花涧实在觉得没眼看,别开视线,问:“……我做午饭?”
  “欸?”沈亭文立马来了精神,“可以吗?能点餐吗?”
  花涧:“……”
  花涧迎着他期待的笑,无情开口:“做梦。”
  沈亭文立马成了秋后被霜打过的茄子,焉焉巴巴躺回躺椅,自生自灭去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沈亭文还是目送花涧进了厨房,才又开始摆弄手机。
  屏幕界面还停在聊天窗口,对面一连发了好几个惊讶表情:[这是你的字?]
  [那当然]三个字还停留在输入框,对面已经紧接着回了一大段感叹号,足足占据大半江山:[哪位老师这么厉害,能拯救你那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字???]
  沈亭文:“……”
  沈亭文捏着手机,感觉自己嘴角扯得疼。
  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戳着手机屏,好像那是对面的脑壳,咚咚作响:[这,是,我,自,己,写,的!]
  [哦,谁教的?]
  这问题不送命,但是打击人。沈亭文捏着手机思考怎么回,一抬头就看见了花涧在厨房忙碌的侧影。
  他正用筷子扎着一颗西红柿,放在开了火的天然气灶上转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超市买东西送的围裙围在他身上,有些显小。白衬衫下脊线流畅,一直延伸到裤腰下。
  沈亭文一直觉得,男人会做饭,尤其是能做得好看又好吃,在择偶时绝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这想法放到花涧身上好像又不太合适,他做点什么都很好看,都特别吸引人。
  沈亭文心头一动,鬼使神差打开相机拍照模式,偷偷拍了张照片。但回到聊天窗口,右下角自动跳出可快捷发送的时候,他又不大乐意了,换了个角度,只给对面发过去一张模糊的侧影。
  隔着厨房半蒙的玻璃,一道颀长的身影。
  对面果然不以为然:[这是谁?]
  [我新室友]沈亭文回复,一副炫耀的语气,[你问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