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文书简单问了几人从哪来,家中还有几口人,上三辈得记录,本人的年岁身体特征也得记录。
  来县衙的路上,柳承跟竹叶青就小声商量的几种可能,临照县让他们落脚是最好的一种,最差的,就跟椒城县似的提心吊胆。
  所以此刻文书问话,端坐在桌案后头提笔准备落字,柳承挨个把自己人看了一圈,才沉稳清晰的与文书对答。
  “你们是一家子?”
  “回老爷,是。”
  “哎!可不敢叫老爷,喊叔就行。瞧着可不像一个娘生的。”
  办公之地就这么大,又快到下衙的时辰,即便文书声若蚊蝇的嘀咕,几人还是听见了。
  “那个老大,几岁了,叫甚名儿?”
  柳承道:“我大哥叫叶青竹,今年……十三了。二姐叶菱儿,十二,菱角的菱。”
  文书写着写着顿住了,抬头看着一溜叫花子似的孩子,奇怪道:“他俩哑巴?”
  柳承摆摆手:“不不,我念过几年书,兄姐都老实惯了,有点怕,呵呵。”
  菱角拿眼睛挤挤竹叶青:咱啥时候姓叶了?
  竹叶青:不知道,这小子瞎编的呗。你记得自己姓啥?
  菱角:不啊,但是他俩咋办?
  竹叶青:管他呢,让他自己编,二妹子。
  菱角翻了个白眼,老大变了,不是从前的老大了。
  “哎,你俩挤眉弄眼的咋?”
  竹叶青,此时已经被改名叫叶青竹了,笑呵呵道:“叔,我妹子饿了,问啥时候能完事儿呢。”
  文书又蘸了墨,仔细在砚台里将笔尖的墨蘸匀。
  “快了快了,人口记录是大事,你们小孩子懂什么?你继续,谁是三儿?”
  第18章 更名
  这个还真不好说,柳承跟汤圆应该差不多大,平日一个叫着承哥,一个叫着汤哥,没正经排过呀。
  汤圆踢了柳承的脚后跟儿三下,柳承笑了下,指着汤圆道:“这个,我三哥,叶堂远,堂堂正正的堂,志向高远的远,十一岁。”
  汤圆眨巴着圆眼睛,心口窝咋就这么烫呢?
  余下的按着年纪,柳承给自己兄妹俩改了姓,原来的,都已成过往。将来能查到的信息,也是建平十二年秋,收容流民七人……叶四子柳承,叶五女盼儿,叶六子福禄,叶七女雅儿。
  县老爷开恩,那天他们七个在县衙吃了顿饱饭,漂泊一路,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那天,七人挤在一间房子里,兴奋的睡不着。
  风吹着窗纸哗啦啦响,但那是他们心中稍微安稳的福音。
  翌日,几人早早爬起来,后衙有一口小井,几人用凉水洗了手脸,努力把炸了窝的毛发捋的乖顺些。县老爷给他们恩裳,他们也得像个人样。原来?原来是没办法的呀!
  只是多久不清洗的脑袋总是跟两手作对,怎么也弄不利索。早晨来值班的捕快衙役见了,哈哈笑着让他们泡透了再拾掇,这就要带他们吃饭去呢。
  衙役将人带到另一间小屋,应该是平日值守的人用饭之地,桌椅板凳,筷子陶碗齐全。
  昨日为了照顾他们的肠肚,喝的是加了盐的糊糊粥。在南边,没有米粒的怎么能算粥呢?
  再看一眼桌子上,还是米汤一样的糊糊,配上了黑褐色的窝头和两样小菜。
  领他们过来的衙役是值夜的,在衙门吃一顿早饭,而后回家补觉去。
  “傻站着干甚?赶紧坐。俺跟你们说,邱大娘做的辣菜头是一绝,今天我可借了你们的光。”
  说着手上没闲着,衙役从地上的木桶里盛粥,也就是那种奇怪的糊糊。
  “快接着,热乎的呢!这糊肚放了萝卜丝,还有那个海带丝,尝尝。”
  从逃难那天开始,他们就一直紧绷着神经,路上不是没遇见过心善之人,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汉子,豪爽热情的不太真实。
  如牵线木偶般被按在凳子上的叶青竹,盯着眼前满满一海碗的粥,有一种想要端碗蹲在角落的冲动。
  他不知爹娘是什么人,有记忆开始,从来没有坐在饭桌上吃过饭,昨晚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原来坐在桌子上,看的是如此光景。难怪都说他们要饭的下贱,低到泥里的人,可不是下贱吗?
  柳承看着衙役忙活,只来得及拐一下汤圆。还好汤圆足够机灵,摆出自认最招人的笑跟衙役搭话。
  “谢谢大哥了,我们好几个白吃白喝的够过意不去,哪能让你动手呢,我来我来。”
  衙役躲了下道:“哎呀你这小子,盛个粥嘛费什么话,快坐下吃。也就这一顿了,还不知道大人怎么安排你们呢,多吃些,能扛多久是多久。”
  几人不再废话,伸手拿了窝头,八双筷子下去,小菜眼见着下去个坑。衙役大哥没夸张,这小菜做的真好吃,跟他们南边的一点都不一样。
  饭吃到一半,县令跟前的小厮找了过来,纵然不懂规矩,叶青竹也知道大人身边的人得敬着,脚在桌子下头踢了踢身边的几个,纷纷放下碗站起身等着那小厮说话。
  小厮个头儿不高,说话的气势都跟见过的老百姓不一样。
  “半炷香,吃完饭带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走,大人有安排。”
  说完自己转身出去了,没扫一下吃饭的衙役,也没有多余的颐指气使,但是这态度就让人感觉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