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遂“呃”了一声:“听,舟先生自己说的。”
  时咎:“……”
  江遂挠挠头,继续说道:“有一次吵架他俩是在走廊吵的,啊,也不是吵架吧,舟先生单方面发泄,沉先生一直没说话,旁边的房间里全是人啊,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吼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最后,舟先生阴阳怪气好半天,沉先生转头走了。”
  看上去这舟之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时咎又转念一想,也不一定,沉皑这性格,有事没事把人逼疯也是可能的。
  “其实舟先生,平易近人得多。”江遂想着想着又补充,眼神瞟着牢房的上方,音量也在不自觉里恢复正常,“唯一让人不适的是,他很喜欢向别人证明自己,就不停地往有更高权力的地方努力。”
  江遂在某一刻链接到舟之覆的认知,他说:“我其实也能理解,就,权力的感觉,一步一步,终于站在最高峰。掌权者就是这种感觉吧。”
  说着,他又甩甩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说实话,起源实验室很少接受未成年人,但我也是通过舟先生进来的。”
  时咎瞥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点头,放松下身子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像在自言自语般说:“但并不是不留余力向所谓的上层阶级攀爬,就能得到幸福啊。掌权本来就意味着要关乎公民的一切,不是谁满足自己利爽心的工具。这样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说罢,他又笑出来,补充了一句:“当然,他的理解和我不一样。”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人都没注意到沉皑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出现的一瞬间,江遂吓得闭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时咎被沉皑带走了,但是是以昏迷的状态被抱着离开。
  江遂目瞪口呆,虽然但是,不是,这是不熟吗?沉先生完全可以让安保来做这些事呀?
  时咎知道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想挣扎,但动不了,朦胧间,余光瞥见一些模糊的东西,有点像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那个玻璃舱室,那身上的或许还是双层石墨烯绳。
  用力挣扎,时咎发现自己动不了。头很晕,意识还剩一些,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大脑里钻,痒,很痒,很不舒服。
  想离开,快点离开!时咎痛苦地想,想逃离梦境,想醒来,好难受!
  这样的异常感觉持续了一些时间,直到眼前亮起来了,手脚也能动了,时咎痛苦得大汗淋漓,他睁开眼,剧烈地喘气,却看到此刻眼前的场景。
  几个人站着,鸦雀无声,谁也没说话。那个送他来的人在不远处正襟危坐着,目光只看着他,旁边还有季水风。
  离他最近的操作人动作已经完全僵化,他死死盯着屏幕的显示,重重吞下口腔不断不自觉分泌的口水,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转身对沉皑说:“沉先生,操作,成功了。”
  沉皑颔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往时咎的方向走过来,还没走到他身边,只听操作人呼吸不顺地接着说:“但是,进化……”
  “失败了。”
  一滴冷汗从太阳穴流下,滴进脖子里,冰得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不敢动,安静的实验室里只能听到时咎急促的喘息。
  沉皑也没反应过来,他静止站着,将这个消息来回默念了好几遍,本来想再问一遍,但一想,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字面上的意思:他们的操作绝对无误,从头到尾严格按照规章完成,一切体征、数据、分析全部正常正确,连进度条到达了100%后,都出现congratulation的字样。
  但,进化失败了,时咎的意识里依然没有申请通道。
  在场几个人没人敢说话。
  百年来,从未有过差错,他们都害怕自己成为那个历史的转折。
  连沉皑也若有所思。
  死寂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沉皑回头,看到自己刚刚坐的旁边那张桌子上,无缘无故掉下来一支笔,而那旁边并没有人,他走过去慢慢捡起笔,注视着看了一会儿,便抬头对这儿所有人说:“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除了点头,也没人敢有别的反应。
  时咎觉得很不舒服,恶心想吐,像是大脑缺血、或是缺氧的感觉,以至于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体悬空,好像有人抱他在走,但当他再睁眼的时候,他在沉皑办公室的沙发上。
  不知道是又昏迷了还是被打了麻醉,也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时咎觉得比刚刚在进化舱里好一些了,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抬头对上了蓝色眼睛。
  他想瞪他,但是没有太多力气,头上也一直在冒虚汗。
  沉皑这次没有对他进行束缚,只是看着他略有苍白的脸和紧锁的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去医院吧。”半晌,沉皑突然开口。因为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先行经验说明进化失败的后果和后遗症是什么,也不知道需要进行生物学干预还是只需要去医院。
  或者说是……他是做梦的人,恩德诺的进化科技对他无效?
  时咎咬着牙,看也懒得看对方一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这明明是他的梦境,却在梦里任人宰割。
  “你在生气。”沉皑说,不是疑问,只是描述,但也没有描述后做出额外反应的意思。
  时咎没回答,他捂着头心想,这不废话吗!又转念一想,无可厚非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