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说了病的根源。
  “刚你看到了。所以若再接到他的电话,可能还会出现今天这种状况,甚至更严重。你躲远点,我失控的时候会变得十分暴戾,也许会伤害到你。”
  凌唐说完,原本以为的烦躁没有出现,倒多了几分心安。
  他从来没有向谁倾诉过这些,包括和他一起长大的裴应,大概觉得这里的天地寥廓,而身边人像小羊一样懵懂,他心底这些阴霾拿出来见见光也可以吧。
  不过还是抽出一根烟叼上,没点,只是嗅嗅烟草的气味,平定心绪。
  乐野用尚且稚嫩的大脑思考了好一阵,得出“凌唐怎么可能伤害他”的结论,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凌唐的胳膊,表示就要亲近他:
  “凌唐哥哥,你不要生病,不要想死。你是最好的人,我五岁那年碰见一个……唔,先不说他了,你现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祝你长命百岁,祝你谁也不怕,祝你每天开心。”
  “所有棒棒糖都给你。”
  乐野像第一次交朋友的小孩,急切地表忠心,急切地想要永远留住这个朋友。凌唐看他又开始扒拉装满糖的小包,心情彻底好起来,揶揄他:
  “你想让我长蛀牙啊。”
  乐野已经剥开了一颗,草莓味的,冲他晃了晃:
  “蛀牙是什么……总比发疯好吧,吃吗?”
  凌唐黑了一秒钟的脸,然后目视前方,伸出两根手指捏走了棒棒糖。
  起风了,雪被吹得有些跑偏,像巨大的网,明明乱晃,但跟包裹住心脏的丝丝糖分一样,让人心安,他单手解锁开手机,让乐野帮忙拍张照,乐野哪里用过手机,问他咋拍,凌唐说:
  “右下角,照相机。”
  乐野伸出一根手指去点,但位置有些跑偏,打开了旁边的浏览器,他有些懵,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回主页,却不知怎么戳开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小视频,动静很大的那种。
  0.1秒后,路虎敞阔的车厢里发出巨大的,很不悦耳的声响——是一小段不文明的电影。
  “嗯啊嗯——”
  “呼,呼——”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乐野的耳膜,也刷新他的视野。
  长见识了,就几眼,他看得真真切切——明白了避.孕.套的标准用法。
  可被使用方,他没看错的话,也是个男人!
  “凌唐哥,你手机也疯了!”
  “也”字十分微妙,凌唐眯了眯眼,已经反应过来,把乐野举起来的手机拿过来,快速退出视频观看,扔在置物台上,有些头疼,十天前的浏览记录是怎么被他凑巧翻出来的?
  乐野已经明白了外生殖器和羞耻心、避.孕.套之间的关联,耳根有些泛红,凌唐怎么看这样的东西啊。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不过觉得车里的气氛过于安静:
  “凌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唐这下倒是很快理他,但莫名其妙:
  “说什么?”
  乐野用手背蹭了下耳垂,朝手机努了下嘴,递去一个求解的目光:
  “就……你不是懂得多嘛,教教我啊……”
  “懂得多”的凌唐给他一记冷眼:
  “你要学这个?”
  乐野立即缩了缩脖子,他的意思当然不是这个,凌唐不是每次都会给他讲很多他不明白的新鲜事么,这怎么不说了呢,他摇摇头,看着窗外说起别的:
  “等到了阿勒泰,我让艾伊木奶奶给你烤馕吃吧,超级香喷喷!”
  凌唐盯着他又突然傻乐的脸,无语两秒,好吧,教教他吧。
  十分钟的时间,他一边留神越来越不好走的路,一边分神给他讲了“由快乐情绪产生快乐动作”的来龙去脉,两个人互相喜欢乃至相爱,就会发生视频里那样的画面。
  乐野想起昨天的课程,产生新的不解:
  “可你昨天说的是男女之间?”
  凌唐顿了顿,还是如实回答: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会互相喜欢,也会……这样。”
  乐野“哦”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好奇心泛滥:
  “凌唐哥哥,那你也喜欢男……的。”
  肯定的语气。
  小骗子其实很聪明,学东西快,凌唐犹豫了一下,承认:
  “是。”
  乐野又问:
  “你喜欢过谁吗?”
  从视频里的行为倒推喜欢产生的条件,这还好说。但现在二者紧密相关,凌唐觉得乐野越来越不单纯了,此时此刻问“喜欢”,似乎总要联想到后面的事情,他瞥他一眼:
  “没有。”
  其实乐野还真的没有不单纯,他已经忘掉视频里的画面了,完全沉浸在了凌唐说的“喜欢”和“相爱”里,那一定很温暖吧。
  喜欢一个很好的人,这很美好,他脱口而出:
  “可我喜欢你。”
  凌唐闻言一瞥,不置可否。
  短短几天,十八岁黑户从一岁进化到七八岁见谁好就想靠近的阶段了,只是被分享了一个秘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贴贴,想要永远当好朋友。
  他没有表态,乐野急了,以为他不信:
  “凌唐哥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喜欢你。”
  凌唐点点头,决定还是适当地进行引导: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
  乐野眨眨眼,然后才说明白。
  凌唐面容平静,目视前方,有辆皮卡跟猴一样,上蹿下跳地超车,但一直超不过去,他一边提防着,一遍提问这个说自己懂了的“学生”:
  “你喜欢我,有视频里那样的冲动?”
  乐野不说话了,皱着眉思考,然后打了个颤,轻轻摇了摇头,但又很快定住,觉得自己要是否定,凌唐肯定又要把他当成小骗子了,于是口是心非:
  “嗯。”
  凌唐早把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早起就疼的头开始发晕,他知道自己早就开始发烧,又经过方才下车那么一吹,现在着实有些受不住,拼命压抑着:
  “假如,假如你真的想明白了,可以喜欢一个人,甚至是我。不过目前,朋友之间也有喜欢,可以这么试试看。”
  他还没讲同性之间的喜欢会面临什么,当下,他不认为乐野真的明白了喜欢这回事,也就没必要提前预告糟糕的事情。
  乐野琢磨了一会儿他的意思,自认没有被拒绝,放下心来,又拿出书本开始读。
  但读着读着,他觉出一丝不对劲。看向凌唐,对方的呼吸声极重,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眉头紧锁,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凌唐哥哥,你要死了吗?”
  谢谢,我离死还早得很。
  凌唐没搭理他,看了眼车载导航,马上进入奎阿高速路段,离克拉玛依很近,想了想,打了转向,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把车开向克拉玛依市。
  “凌唐哥,我们去哪儿?”
  “你怎么了呢?”
  旁边的人一直在念经,凌唐叹口气,累极:
  “我发烧了,在克拉玛依住一天。你发过烧吧?别再让我给你解释什么是发烧,嘘。”
  乐野闭紧嘴巴,但目光黏在凌唐脸上,他额边的头发掉落几根,显出一分破碎感,好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