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武定侯越狱未遂,”竺戈轻哼一声,抖了抖软剑,蜿蜒波澜的剑身反射出银光,“死于剑下。”
  这还是江和尘第一次观望段怀舒用武,行云流水,那把折扇似乎坚不可摧,竟能抵住刺来的剑尖。
  那夜,段怀舒见识过这把软剑的厉害之处。
  绞杀。
  薛图的大刀被剑身绞绕,动弹不得,这时竺戈顺势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而现在,竺戈也欲对他使用这一招,柔软如水的剑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上扇柄。
  段怀舒刹时间松了手,一手震开竺戈刺来的匕首,另一手轻轻弹了弹剑身,它竟松开了扇柄。
  段怀舒眼神一凝,抽出红扇,反手将扇端抵于竺戈脖颈,压钉于木门之上。
  “杀我?”段怀舒语气中少有的轻蔑,“连你们口中所说的主上都不配。”
  这话一出,躲木柱后看热闹的江和尘也心头一震,完了,他啥都听见了。
  还不待他为自己默哀,白竹与薛应的声音响起。
  “小主,物证没丢。”
  “嫂嫂,物证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们一进门便看到狐狸面具与快窒息的竺戈,以及木柱后露出一小片衣角的江和尘。
  薛应防备道:“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白竹便径直跪下,“少主,属下没保护好小主。”
  段怀舒:“无事。”
  “你的少主?”薛应摸了摸下巴,脑子一灵光,“你是,大哥!”
  段怀舒收回手,给竺戈剩了一口气,“本侯倒不知何时多了你这么一位贤弟?”
  “贤弟我对嫂嫂一见如故,便擅自拜了兄长。”薛应倒是厚脸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这些话。
  还不等他人开口,薛应又一惊一乍道:“这发带和此人头上所配一模一样!”他甚至凑近嗅了嗅,“连香味都一样!”
  薛应双手叉腰,审判道:“你就是凶手!”
  “乳臭未干的小儿,”嗓子被伤,竺戈捂着喉咙咳嗽,哑着声音道,“你为何躲得过杀手?”
  薛应满脸嫌弃地看了看他,“我乃将军之子,你瞧不起谁?”
  “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段怀舒蹲下身将竺戈点穴,轻声道:“你既借我的刀杀人,本侯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罢,他便起身绕道木柱后,瞧见江和尘抱膝缩成一团,弯了弯狐狸眼,仿佛方才的冷厉是出自另一人之身。他轻笑出声,俯下身与江和尘耳语,“我先走一步,晚些时候来找你。”
  待身侧温热的气息离去,江和尘也不愿抬起头。
  ‘走了好呀,别回来了。’
  ‘今夜又是一场审问。’
  “小主,”白竹上前扶起了他,自责道,“怪属下没及时赶回来。”
  “无事。”江和尘心如死灰地抬首,借着白竹的气力,撑着软了的双腿站起,恰好皇帝踏进屋中。他差点一个没站稳,又要跪了下去,好在白竹拉了他一把。
  皇帝见屋中狼藉不堪,也摆了摆手,“罢了,江氏今夜受惊便免了跪拜之礼。”他环视四周,声音低哑深沉,似有浑然天成的威严,“薛应方才派人来报,说找到真凶了,何处?”
  梁衡面露异色,诧异道:“竺戈你怎在此处?”
  竺戈费力想开口说话,可惜段怀舒点了他的哑穴,饶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开口。
  梁衡低首回禀道:“皇上,竺戈乃是我府中的奴仆,一向老实本分。”
  还不等皇帝开口,薛应急着跳出来指着无法动弹的竺戈,道:“启禀皇上,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爹。”
  江和尘扶额,‘这猪队友,急什么,拖延时间啊!关键人物都没上场,皇帝怎么会信你的话。’
  果不其然,皇帝瞧了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两声后声音徒然一怒,“薛应!朕是好糊弄的?”
  薛应被吓得跪在地上,却仍不死心,呈上发带,道:“皇上,真的是他啊。侯爷夫人与臣在父亲死亡之地发现了他的发带。”
  梁衡不满地开口道:“你怎知不是武定侯陷害我府中之人?”
  皇帝颔首同意梁衡的说法,“且不说此人身形瘦削,怎杀我朝大将?”他睨了一眼薛应,“若当真是他杀的,就凭你们三人,能擒住他?”
  这还真不是他们擒的,但又不能暴露段怀舒,薛应真是抓耳挠腮,无所应对。
  见他们答不上话,皇帝甩了甩衣袖,冷哼道:“看来你们胆子不小,竟然敢糊弄朕,来人,将他们拿下。”
  三人被齐齐押下,江和尘轻声问道:“薛大将军什么时候上场?”
  声音很轻很淡,只有薛应听得真切,他瞪大双眼,极其不可置信地望着江和尘,半晌嘴中才嘟囔两个字,“快了。”
  登时,外头传来一道声音,虚弱却掷地有声,“皇上,且慢!”
  闻声,皇帝身躯一震,随行的大臣们也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
  “这声音...”
  “是薛大将军!”
  “诈尸了!!!”
  第21章
  薛图惨白着脸,由着薛夫人搀扶走进屋中。他忍者疼痛对皇帝行了一礼,“望皇上恕老臣的擅自入宫之罪。”
  皇帝挂上了关切之意,毫不在意地摆手,道:“我国之重臣死而复生,区区小事朕怎会怪你。”
  薛夫人俯身行礼道:“启禀皇上,今晨臣妇接回夫君,在下葬之际竟发现他缓了呼吸,便急忙叫了医师,好歹是救了回来。”
  皇帝虽勾了勾唇角,却莫名有些寒意,他温着嗓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薛夫人会起死回生之术。”
  顿了顿,皇帝伸手拍了拍薛图的肩:“此乃天意啊。”
  这句话带着很长的叹息,说给自己,说给他人,说给上天。
  “既如此,”皇帝甩了甩衣袖,嘴角压平,沉声道,“何人对你行凶,朕替你做主。”
  薛图颔首行礼后,侧首对被押在地上的薛应开口,“应儿,解开他的哑穴。”
  侍卫收到皇帝收手的眼神,便撤了束缚。薛应也是‘狗仗人势’,不动声色地撞开侍卫,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向竺戈。
  “哎呀,哑穴,”薛应蹲下身,面露难色,“都怪我学艺不精,可能点的不太对,多担待哈。”
  说罢,他便随手一点,没曾想哑穴没解开,点了一个最痛的穴,竺戈霎时间疼白了脸。
  “哎呀呀,不好意思,应该是这个。”又是顺手一点,好巧不巧,是笑穴,白煞的脸瞬间被笑憋得通红。
  梁衡见他如此欺辱自己的下属,额前青筋暴起,咬牙道:“薛应。”
  “别催了,别催了,是这个。”这回点对了,薛应逃也似地躲在薛图身后。
  竺戈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开口说话,忙不迭道:“薛大将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都说是我刺杀的您...”
  薛图咳了两声,强撑霸气道:“确实是你。”
  竺戈愣神,扯着笑解释道:“这不可能,薛夫人说她看见段怀舒杀的人。”
  薛图紧随其后,不给竺戈一丝喘气的机会:“因为我看见你了。”
  “不可能,我明明...”话戛然而止,从一开始段怀舒封了他哑穴,让他无口能辩、心急如焚时,他便上当了。
  薛应双手环胸:“明明什么?”
  竺戈一言不发,江和尘便替他补了齐全:“你明明一直都是段怀舒的模样。”
  “你...”竺戈没料到江和尘会开口。
  薛图唇白体弱,动不动便咳两声,抬手道:“皇上,臣此时无法多言,便由侯爷夫人代劳吧。”
  合乎情理,他江氏要救夫请旨查案,那案情结果也当由他来禀告。
  “竺戈长于戏班,对易容之术炉火纯青,”江和尘此话一出不仅竺戈咬紧了牙关,就连梁衡也神色一凝,“昨夜他易容成侯爷,留足了证人,包括露脸让薛夫人瞧见。”
  江和尘来到竺戈身前蹲下,视线与他齐平,“一开始你只是想用剑抹了薛将军的脖子,到时随便丢一把宫廷侍卫的佩剑,便可完美的嫁祸给段怀舒。怎知他力大无穷、极其难缠。没办法你只能使你最常用的法子,以柔克刚。”
  竺戈在他的视线下逐渐慌乱了起来。
  “但剑身绕着大刀,你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匕首结束薛将军的性命。”江和尘伸手从他身后拾起一柄被遮盖的匕首,锋利尖锐、削铁如泥。
  “这...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江和尘用匕首抬起他的脸,确实美貌,剪水双眸柳叶弯眉。
  江和尘放缓了声调,一字一顿抓住他的心跳,“怎么会是一面之词呢,先是遗落的发带为物证,再者薛将军都亲自指认你,你既还不认罪...”
  江和尘将手中的匕首随手一丢,“那我便接着说。”
  “杀完人后,你沿着长廊遁走回屋,此刻你即使顶着段怀舒的脸也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你只能避,”他语气一绕,倒有几分像说书先生,“恰巧掌灯宫女前来续火,你便只能躲在长廊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