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还是很尴尬。
  陈行简离开了卫生间,向前走到花丛边,就这再找找吧,她实在走了就算了。
  没走几步,茂密的花丛里边传来低低喘气的声音。音色像是女的。
  “唔……嗯、嗯,啊!”
  陈行简盯着漆黑的小花园:“……”
  这娇喘的声音实在令人浮想联翩。不出意外,里面还藏着个男人。
  公司这次办酒会手笔阔绰,给每位来宾都订了度假酒店海景房,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好野外这口。在时尚业待久了,陈行简对此见怪不怪。他只是忽然恶劣地想,这声音要是那女人传出来,就有意思了。
  这时几步之外来了个年轻女孩,打电话抱怨:“她也不在厕所啊,抽根烟还能把人抽不见,太不靠谱了吧,我真服了!”
  陈行简咳了一声。
  这片没路灯,女孩没发现树下有人。
  听到声音,女孩果然吓一跳,待看清陈行简模样后,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弱了不少:“嗨,请问……您有看见谁来过这边吗?我同事今晚心情不好,几小时没看到她人了,总监正找她呢,大家都挺担心的。”
  你刚才那语气可不像担心。陈行简把女人今晚诸多表现和“心情不好”对上了号,再联想她在海风中冲他喊的那番话,没利用价值了就会被抛弃什么的,他明白了。
  这家伙是因为没升职而郁郁寡欢。
  “她应该去那边了。”他抬手指向对面,欢声笑语的方向。
  女孩趁黑瞧了他好几眼,笑道:“谢谢您!”
  支走人,花丛里压抑了片刻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响起,像小野猫在夜里哼唧。
  ……给他递信号呢?
  陈行简扶着膝盖,屈身面向半人高的花丛,压低声音:“里面的,你现在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呻。吟声静止了。
  四下一片死寂。
  陈行简屏住呼吸,抬起手臂,慢慢拨开绿叶和花朵的繁茂树丛,一张女人脸伸了出来。
  “我操啊——!”
  陈行简吓得大叫,差点下意识反手给她一掌。
  女人从花丛中探出脸,黑暗模糊了她五官和表情,只有说话时鼻音很重:“……帮,帮帮我。”
  陈行简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他双手撑膝,腰弯成九十度,跟她近距离地大眼瞪小眼:“还真是你?”
  他又问:“喝醉了是不是?”你这什么体质,醉了酒就随地呻。吟?
  后半句陈行简没说。距离太近,他看见女人眼睛红通通的,冲他咬了下嘴唇。
  “……”
  十几分钟没见,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声线也,夹了起来。
  还有呼吸中散发出的熏天酒气。
  陈行简站直身退了一步,远离那团难以恭维的酒味:“你部门有人找你,赶紧回去。”
  女人不语,跟着他转动眼珠,猩红的眼睛直直射向他身体。好像他是只美味的猎物。
  陈行简被看得不舒服了:“说话。”
  “你现在到底醉成什么样?能不能走路?还是要我送你过去?”
  不知他说的哪个字让女人笑弯了眼睛,“那好呀。”
  她从花丛中走出来,陈行简转首看过去,瞳孔忽然地震了一下。
  这女的……
  这女的……!
  她腿上的黑丝袜竟然在大腿内侧破了个巨大的洞!
  陈行简:“……你还是不要出去见人了。”
  女人嘿嘿笑着走到他面前,害羞似的,往下扯了扯黑色紧身裙,扭捏道:“那你可以送我回房嘛。”
  这真的只是酒精作用?
  陈行简看着一脸媚态的女人,也有些困惑了。客观说她长得不错,短脸,大眼睛,皮肤白,有点初恋脸那味道。她邀请自己深夜送她回房,是赤裸裸的性明示了。若是换个身份,他会欣然同意。但陈行简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跟同事乱搞,把男女之事跟工作混为一谈,太不专业。
  “但她跟你又不在同一国。”脑中有个声音如是说。
  陈行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索。
  他最近工作繁忙,确实有段时间没性生活了,而且这是对方主动送上来的,不睡白不睡。一夜之后她就回国了。
  “回国?别忘了你几个月后也要去中国!”另一声音严厉斥责道。
  “……”陈行简想起这茬就烦。
  他说,“你住几楼?我送你到电梯口。”
  “嗯呐。”女人双手揉胸,把本就褶皱的衬衫胸口来回搓成了抹布,她埋着头嘟囔,“咦,可是我房卡插哪儿去啦!”
  陈行简不忍直视这画面,转开视线盯着花丛:“找找右边口袋。”
  “啊呀,真的在诶,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女人惊喜地抽出房卡。
  她踮起脚尖,双指夹着卡片轻轻滑过陈行简侧脸,“滴,员工卡。”
  ……这已经上升到发酒疯骚扰他的地步了吧!
  “走。”陈行简沉着脸指着前方,“你走前面。”
  这下他终于有机会观察女人。
  她走姿实在不对劲,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不至于把两条腿夹那么紧吧。陈行简跟着小碎步的女人走了一路,一看见对面来人,他便自动停下脚步,插兜低头看手机。
  ——只要不被误以为他跟前面的女醉鬼同路。
  进了海滩边的酒店,电梯满员,陈行简拉住女人手腕:“等下一班。”
  女人却挣脱他,扯着他领带把他拽了进来:“不要我等不及了啦!”
  妩媚的夹子音一出来,电梯众人:“……”
  陈行简拳头硬了。
  他双手紧了又松,给自己整理好被扯歪的领带,以近乎气声的音调警告身边女人:“等会到了楼层自己离开,不准再缠着我!”
  女人埋怨地瞅他一眼,没说话。
  到了七楼,电梯里就剩他们两个。女人走出门外,又转身,可怜兮兮望着他:“nick……”
  陈行简身躯一震。
  艹。
  被酒鬼惦记上英文名了。
  他按住关门键:“我不知道你喊的是谁。”
  “nick,你叫nick对不对!”
  女人激动起来,她开始解胸前的衬衫扣子,嫩白的胸脯弹跳出来,陈行简神情一怔,然后更用力地狂按关门键:“你他妈少对我栽赃陷害啊!电梯里有监控的!”
  “你帮帮我,都是你害的我,你不能……你不能不帮我!”
  女人眼里泪花闪烁,她两只手扒住了即将闭合的铁门,脸部肌肉都在颤抖:“你不能走,你别想走!”
  电梯间的灯光惨白煞亮,陈行简一阵眩晕,他闭眼掐住太阳穴。
  女鬼索命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自己喝醉了酒关他屁事?他能怎么帮?!
  就在这几秒里,熟悉的女孩声音又从过道尽头传来:“你知道杜思贝住哪间房吗?我敲门试试。”
  女人也听见了,她转头看向过道。
  不过刹那,再转回脸时,她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便全流了下来,眼里溢满晶莹泪花,声线也变颤抖:“不要让同事看见我这样……求求你,我求求你!”
  陈行简盯着她,愣了一秒。
  鬼使神差的,他推开电梯门,拽起女人一条胳膊,把她拉进了靠近电梯的一间房门门框下面。
  女人紧贴他胸膛,浑身抖得像筛糠。
  陈行简只能搂住她腰间,让她更紧密地与自己贴合在一起。
  那女孩走近了他们。
  等电梯时,她专注地打电话吐槽某个叫什么贝的女同事,还真没发现旁边门框的阴影下有两个人躲藏的痕迹。
  陈行简怀中女人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烫,像发了高烧。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陈行简抵住她毛茸茸的脑顶,用唇语说。
  他的领带被她无声地攥紧了。
  “叮。”
  电梯来了。
  过道恢复安静后,陈行简松了松身体。这样的距离差,他刚好闻到女人发顶的洗发水清香。
  他推开女人肩膀:“你撒酒疯也得有个度,抱也抱了,你这一晚不亏。酒量好的人不差那一杯长岛冰茶,跟我就别装了,洗吧洗吧早点睡,明天去city里walk去吧,就你这工作能力以后也没机会再来美国出差了。好好享受最后一天,啊。”
  女人环住他劲瘦的腰部,从他胸前抬起头,哭过的红眼睛像只兔子:“可你说,要帮我到这里的。”
  陈行简举起双手,垂头看她:“是。到这就完了。快点松手,女流氓。”
  “那你要说到做到啊!”女人似乎又想哭了。她整张脸泛着流泪过后的水光,说话时的嘴唇一张一合,上下牙间牵扯出一道黏稠而晶亮的口水丝。
  十分执拗:“帮我,在这里。”
  陈行简:“……放开我。”
  然后他听见滴的一声电子音,紧抵门板的后背悬空了。身体失重,他本能地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