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新婚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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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元旦假期,唐苒几乎都宅在家里,实在太想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刷考研真题。
  记得是一月二号的晚上,她已经上床睡觉,小椰子躺在她枕头边呼噜。
  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经历过太多次失望,唐苒对手机铃声完全失去了兴趣,慢吞吞捞过来。
  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心想一定又是什么推销或诈骗,她本来不想接,可不知怎么的一股无名火窜起来。
  该等的等不到,一天到晚却能接七八个推销电话。
  叠加着入睡一半被吵醒的怨气,她摁下接听,准备发泄一通。
  哪想到对面狂风呼啸,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勉强能听清:“老婆。”
  唐苒瞬间怔愣,心脏好像被捏住一般。
  “老婆,能听见吗?”他嗓音夹着细微电流声。
  唐苒颤抖地张口,发出一个艰涩喑哑的单音节:“……嗯。”
  “信号不好,我不知道多久会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我很想你。”
  “非常非常想你。”
  唐苒吸了吸鼻子,不再忍,眼泪全淌在枕头上:“我也想你。”
  不是没分开过更久,也不是第一次听不见他声音,得不到他消息,仿佛人间蒸发,生死未卜。
  但这次不一样。
  铺天盖地的新闻,被风雪掀翻的房屋,流离失所甚至冻死的村民,还有为了救老百姓而身陷险境的和他一样的军人和警察,时刻都在折磨着她强撑的意志,和自欺欺人的乐观。
  每当看到“牺牲”两个字,心脏真实的痛感才会刺醒她几分。
  她在乎的人就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是用血肉为人民筑起的城墙。
  “苒苒……”最后两个字,中断在突兀的滴声里。
  *
  一月八日,雪终于停了。
  宋泊峤从那日联系到之后,接着给她打过两次电话,说他那边的灾情也有所好转,正准备撤回。
  最近每天都有志愿者扫除路面积雪,以保证大家出行安全。周末休息,唐苒闲着没事,到社区志愿者协会帮忙。
  同楼栋两位熟悉的大婶也在,一边扫雪,一边聊着八卦。
  “昨天白天,咱小区一个男业主刚出大门,就被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啥情况?我昨天下午陪孙子上兴趣班去了。”
  “听说是破坏人家庭。”
  “诶唷,这么缺德?”
  “我听说啊,揍他那个是在外面接工程的,全国各地跑,一年到头不着家,他老婆自己在奚城上班,两个人又没孩子,潇洒得很。这不,在外面玩着玩着就认识了咱们小区这男的。”
  “哎,照我说,夫妻两个怎么能分开过嘛,肯定过不好。日子长了要么没感情了,要么就得出幺蛾子。”
  “是啊,异地分居肯定没好结果,闹成这样,别说街坊邻居看笑话,能和平离婚就不错了。幸好这两人是没孩子,要有个孩子,那孩子不得跟着遭殃?”
  唐苒听得太阳穴突突跳,正打算换个清静地方,一转身,被其中一个大婶叫住:“哎,小唐?”
  唐苒回过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刘婶儿。”
  “刚才没看见你,你也扫雪啊?”
  “嗯,反正在家没事儿,就当出来透透气了。”
  刘婶儿望着她,若有所思:“好像又有阵儿没见到你老公了啊。”
  唐苒淡定地笑着:“他最近太忙,没回来。”
  “咱们小区刚出那事儿,你听说了吧?”刘婶儿语重心长,“两个人不在一起,你可千万看严点儿。”
  旁边的婶儿也跟着附和:“你老公一表人才,又会挣钱,在外面肯定招小姑娘惦记。别嫌我们多嘴,都是过来人,看你这么乖巧怕你吃亏哦。”
  上了年纪的大婶就是嘴碎一些,但也没坏心,把她当熟人才提醒这么多,唐苒只能硬着头皮道谢。
  宋泊峤不会穿军装回家,唐苒也没四处张扬过,邻居都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说了,多多少少会招来些异样的眼光,哪怕是带着敬意,她也嫌麻烦。
  以前她觉得过日子而已,没必要戴着光环给人瞻仰,她只想过得低调简单些。可现在突然意识到,因为沉默而让他遭受的这种恶意揣测,对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
  刘婶儿叹了叹气:“现在的男人不是我们那时候了,花花肠子多得很。”
  唐苒把扫帚放到一边,目光平和地望过去:“刘婶儿,上次您送的酱菜我老公说很好吃,要谢谢您呢,改天给您带点儿江城特产。”
  刘婶儿眼睛一亮:“不用,你们太客气了……”
  其实宋泊峤和这些邻居接触不多,也不太熟。
  唐苒嗓音温温软软的,接着说:“不过他最近忙,全国到处闹雪灾,他们部队也不知道去哪儿支援了,我也是几天前才联系到他。”
  “唉哟,你早说——”两位婶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免尴尬,为刚刚那阵编排毁青了肠子。
  唐苒态度和气,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想在保住彼此颜面的基础上把误会解除,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笑了笑,神色如常:“您大孙子不是想参军吗?回头我让他帮您问问。”
  “……好好好,多谢了啊。”
  *
  周一,接连两个再审开庭,唐苒从法|院出来时,脑细胞死得透透的。
  这案子很有代表性,傅周临时被江若若指派过来观摩学习,自然要搭她的车回单位。
  小伙子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
  唐苒叫住他:“欸,后面。”
  上次有江若若在,傅周也是初次见她,不好表现出什么。
  今天两人单独在外,傅周全程跟完她庭审,看她的眼光更热烈了。丝毫没掩饰,目光高调而直白,语气刻意流露出暧昧:“坐后面不是把你当司机吗?多不好。我坐这儿吧,正好刚才那个案子我不太懂,想请教一下姐。”
  这次不叫唐老师了,也不规规矩矩叫唐检,私下里直接叫起了姐。
  突然的亲昵让唐苒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一层,保持镇定的微笑,希望用不为所动的态度提醒他见好就收,免得以后在单位见面尴尬:“没关系,坐后面请教也一样。”
  “姐……”傅周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未尽的话被一声慵懒嗓音打断,仿佛往寒冬腊月的风里,掺进一丝春意:
  “老婆。”
  唐苒一愣,从头僵硬到脚趾尖。只有目光不可置信地,如潮水般汹涌过去。
  车旁不远处,男人敞着件灰色大衣,修长挺括的版型也压不住他高挑峻拔的身材。
  他瘦了,眼窝更深,脸部轮廓也过分清晰。
  傅周呆呆看着,这人眉宇间有种飞扬的不羁和洒脱,落在唐苒身上,就像猎豹归巢,张牙舞爪的痞
  气瞬间融化成温情脉脉。
  可看向他时,又仿佛深夜平静的海面,随时预备着狂风海啸,放出沉寂在海面之下的索命巨兽。
  第50章 一个仰望她很久的普通人……
  当怔愣中的女人终于回过神来,两眼通红地飞奔过去,在庄严肃穆的高楼与国徽下,仿佛忘掉一切,无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跑进人怀里的时候,短暂为她起过念想的傅周,胸口那团莽撞的少年意气,倏地散了。
  傅周没特意打听过,只是自从他来到检察院,见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哪能想到她已婚。
  但此刻除了那个男人,她眼里显然容不下第二个人。
  “苒苒。”宋泊峤低下头,睫毛挡住眼周泛起的红晕,手掌贪恋地摩挲她头发,将颤抖与叹息一并埋入其中。
  她强忍着,不想在这里失态,但眼泪还是瞬间浸湿他衣领。
  他眼底的红色也将要化作汹涌的潮水,但擅于隐忍的男人撑起坚硬的屏障,在她面前屹立如松。
  众目睽睽之下,拍着她轻声哄起来:“好了,别哭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唐苒把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抽噎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差点扯坏他毛衣:“我刚刚赢了个案子。”
  “嗯。”男人毫不掩饰宠溺的褒奖,“老婆真厉害。”
  唐苒抬手捶他胸口,力道却柔软,像在撒娇:“你害我被人看笑话……”
  此刻的她本该是挺起胸膛,气势昂扬地被人仰望,而不是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那回家慢慢罚我。”他握住她拳头,捧起她脸,用指腹擦了擦斑驳的泪渍,久违的唇印在她额头。
  两人回头往车边走的时候,傅周连头都没好意思抬。
  原本想在女神面前刷存在感,结果被喂了一嘴狗粮,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仅仅用挫败来形容。
  宋泊峤正要去驾驶座,被她拽住胳膊:“我开。”
  她眼圈还红着,看起来柔弱可欺,宋泊峤有点担忧:“你行吗?”
  “别小瞧我。”要强的那股劲儿又起来,她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傅周还愣在副驾门边,宋泊峤走过去,占回属于他自己的位置,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需要帮您开后座车门吗?”
  男人单手揣兜,一身闲散松弛,并没有特意散发出压迫感,傅周却被他双眼盯得头皮发麻,连忙往后撤了撤:“不……不用。”
  宋泊峤朝他点了下头,坐进副驾。
  傅周坐好时,宋泊峤刚从纸巾盒里抽了张出来:“老婆。”
  系好安全带的唐苒看过去,身子下意识朝他微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