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新婚 第72节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细致温柔地沾在她眼角:“不擦干,一会儿吹了风会疼。”
  唐苒怔怔地望着,觉得今天的他异常温柔,虽然以往也很温柔,但这会儿显然腻得超标。仿佛浑身棱角都收了,有点不像他自己。
  余光瞟到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傅周,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憋住笑,接过他手里的纸巾:“系好安全带,走啦。”
  大醋缸。
  唐苒自从拿驾照就开始上路,家里单位法|院三边跑,频率高的时候一天五六趟。正逢那会儿下雪,更锻炼技术,才半个月下来,俨然有老司机的架势。
  张姐第一次坐她车时,紧张得不行,说自己驾照也拿了好几年,根本不敢开,平时就指望陈检。
  说她胆子也太虎了,老公不在家,也没个老司机压车,自己上路出事怎么办。
  唐苒当时笑得没心没肺:“出事就解决啊。”
  老一辈总挂在嘴边的那话——家里没个男人可怎么办,她从不认同。
  开车和工作一样,谁不是摸爬滚打,慢慢积攒经验来的?就算宋泊峤在,也不能代替。
  她不习惯一有困难就拿起电话问别人怎么办,这世上好像也没什么事,非得靠男人来解决。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退化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变得依赖他,附庸于他。
  路面结冰那几天,她自己换的防冻玻璃水,甚至学会了装防滑链。
  *
  回到单位,宋泊峤在车里等她下班。
  唐苒将车钥匙给他后就一溜烟跑了,穿着制服踩着小高跟,马尾辫随着她利落轻快的步伐,甩得精神抖擞。
  车旁,两个男人都望着她,一道目光浓稠而热烈,另一道在阳光下格外黯淡。
  “喜欢她?”宋泊峤轻笑了声。
  傅周万万没料到他这么直白,尴尬地愣在原地。
  宋泊峤也没指望听到他回答,听不听没什么区别,只淡淡评价了句:“眼光不错。”
  傅周冷静下来,知道这位并不是在给他下马威,态度诚恳地转过身:“抱歉,我之前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没什么好抱歉的,喜欢她的也不止你一个。只不过很遗憾,时机不对。”宋泊峤也转过身,正对他,“还在念大学?”
  傅周“嗯”了声:“大四。”
  宋泊峤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语气却多了点认真:“这个年纪,还是专注学业为好。未来不管做律师还是进公检法,你手里攥的都是普通人的人生,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这行没那么好做,恕我直言,就算她没和我结婚,现在的你也配不上她。”
  刚见到傅周的时候,这人眼里对唐苒明目张胆的兴趣的确令他恼火了一阵,但一路回来,他发现这小孩不算难缠。
  谭喆是单纯犯贱,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摁死,可傅周顶多算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底线尚在,所以他用不着较真。
  况且以后还要和唐苒当同事,真和人闹不愉快,等于给她添麻烦。
  “嗯。”傅周望向检察院门口神圣的台阶,和那枚庄严的检徽,“我明白,她很优秀。”
  “哪止是优秀。”宋泊峤笑了笑,若有所思,“很多人都会迷失在她的光环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你呢?”傅周望向他。
  被对方凝视过来时,才察觉到冒犯,垂了垂眸:“我只是想知道,能得她青睐的男人是什么样。”
  宋泊峤弯着唇,透过前挡玻璃看镜子上垂落晃动的平安牌,去年旅游,两人在南普陀寺求的。
  那天在大雄宝殿,他向佛祖袒露了自己的秘密,却至今不敢告诉她。
  “我么。”他略带自嘲地望向天空,“一个仰望她很久的普通人罢了。”
  *
  许久不见的小椰子压根没机会向爸爸撒娇。
  宋泊峤忽略它,直接抱唐苒进卧房。
  久别重逢,是先倾诉思念还是先身体交流,两人默契地选择同时。
  衣服从门口一件件被扔到地上,直到浴室,最后薄薄一片被夹在玻璃门缝,谁也没再去管。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唐苒闭上眼睛主动迎合,蜷起脚尖,紧紧地攀附。
  “老婆,好想你。”他无比猛烈地倾诉,“你想我吗?”
  “嗯……”颤抖的字音带着哭腔,可今天不想叫他轻点慢点,也不想叫停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他,不是做梦,而是他真的在身边,在身体里,跟她的血肉与灵魂都交融,好像再也不会分开。
  世界仿佛在地震,脑海里除了眩晕就是空白,脸上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和身体同样热。她眯着眼,主动去寻他的唇:“老公……”
  “老公在。”他侧过头,一边激烈,一边温柔地回应她。
  “宋泊峤……”
  “苒苒,宝贝。”滚烫呼吸埋入她颈窝,像酝酿着狂风暴雨,席卷吞噬前最后的温柔,“我在……”
  唐苒不记得这晚,她在这方几平米的淋浴房哭嚎着去了几次,嗓子哑了,浑身都快没知觉。
  分明她坚持锻炼过很久,体力比以前好了几倍,却还是探不到他的底。
  这男人可怕得像个永动机。
  *
  凌晨一点,宋泊峤点了次
  外卖,有给她补充能量的食物,还有盒药膏。
  唐苒一边啃着牛肉卷饼,一边看向男人手里拧开盖子的药膏,心想时隔许久,竟然又见到它。
  也太不争气了。
  小椰子爱捣乱,暂时被关到自己房间——他们暂时把儿童房拨给了它。准备等过完新年,请人在阳台上打个玻璃猫房。
  “老婆。”宋泊峤一只手拿着药膏,另只手举着干净的棉签,低头示意。
  唐苒脸一热,扭开身子:“不用,我不疼。”
  “都肿了。”
  “……”
  “乖。”他一脸认真地哄她,“抹完药就舒服了。”
  唐苒咬了咬唇:“……等一会我自己来。”
  “你能看得见?”
  “……”
  “快点儿。”他拍拍自己的腿,耐心催促,“过来。”
  唐苒挣扎过后,还是干脆把心一横,坐到他那里。
  她喝着芋泥牛乳,手臂抱膝压住睡裙裙摆。
  药膏的凉意丝缕般沁开,逐渐缓解摩擦过度的酸痛。男人很耐心,里外都给她涂了一遍,然后戴上卫生手套,用指腹的温度化开,让药膏充分吸收。
  她这会儿也麻木了,不知道害羞了,甚至笑出来:“宋泊峤,你好像个爸爸。”
  男人稍稍用力一按,被她吸着气抬手一巴掌,笑得肆意痞坏:“那下次叫爸爸给我听?”
  唐苒脊背一凉:“不要,感觉像变态。”
  “也许会更爽。”
  “去你的!”唐苒又气又笑,踹了一脚他大腿。
  男人也不再闹,用胳膊把她的脚抬起来:“别动,没好呢。”
  唐苒:“……差不多行了。”
  在他那儿却明显不行,又给仔仔细细涂了第二遍。
  弄完这些他才去洗手,过来吃东西。
  唐苒把保温袋里的卷饼递给他:“老公,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宋泊峤撕开袋子咬了口:“嗯?”
  唐苒吃饱喝足,精神百倍地望着他:“我们晚一点生孩子好不好?”
  手稍顿了顿,看过来:“多晚?”
  唐苒被他过于明亮的目光惹得心口一颤:“……先等个五……三年?”
  “五年?”
  “我也说不准。”唐苒侧靠在沙发上,虚握的手抵着额头,“但在正式入额成为检察官前,我没有心思去想孩子,而且……会分心的。”
  宋泊峤没有发表意见,但望着她的眼神略严肃,唐苒心里知道,为了事业将生孩子延后,他没有义务非得同意。
  男人大概都会说生了没关系,交给父母带就好,可唐苒不想当不负责任的妈妈。
  在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用充沛的爱去陪伴孩子成长之前,她不想冲动决定。
  孩子是婚姻里十分重要的一环,她知道如果达不成共识,再好的关系也迟早会出现危机。
  “我是在和你商量。”唐苒望着他,眼神柔软却坚定,“如果你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
  “没有。”他笑了笑,把吃一半的卷饼装起来,放到茶几上,“我早就说过,孩子的事儿你定。”
  他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唐苒猜不透他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想法。
  *
  宋泊峤这次在家待五天,也就第一天,两人小别胜新婚似的黏了整晚。
  自从唐苒说三五年不要孩子后,他没再碰她。
  唐苒觉得他不高兴了,否则以他的作风,怎么可能不拉着她夜夜笙歌?然而除了这个,他表现一切正常。
  依旧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是同事们眼中的完美丈夫。会给她做美味三餐,会情话连篇,抱她亲她,但不会太过火。偶尔她想要,都会被他哄停下。
  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原本以为这次他回来,会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几天。
  直到他离开前最后一晚,唐苒心里委屈不过,说要加班,没让他来单位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