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果是就奇怪了,他可没有听说过这个“垃圾场”还有别的天与咒缚。但倘若不是,对方又是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关于他的事?还特地登门拜访。
  他一直被视作禅院家的耻辱,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些“家族秘史”。
  时透月斟酌两秒后开口:“我奶奶原本是禅院家的人,但几十年前就跟这边断绝关系了,所以……应该不算吧。”
  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倏地抬起,禅院甚尔身子往前一倾,语气急切:“她叫什么名字?”
  “凪。”时透月条件反射地向后挪。
  “什么?!”
  说到禅院凪,那位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近百年来唯一继承十种影法术的超级天才,同时还有天与咒缚的加持,术式强度和咒力输出都惊人的可怕。
  当时放眼整个咒术界无出其右者,毫无争议的最强,至少甩开其他咒术师八个维度。
  禅院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基因,当时的家主——也是就是凪的父亲,强制命令她和族中男性结合,保证肥水不流外人田。
  结果可想而知,暴怒之下的凪几乎将家里所有成年男人都打得半死,留下句“下次见面直接杀了你们”就忿忿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对于同样对禅院家怀有恨意的甚尔而言,他觉得姑奶奶简直帅到不行,已经称得上是憧憬的程度了,但没想到……她的孙女会这么废。
  “你为什么不遗传点好的?”甚尔捂脸。
  “额,”时透月歪着脑袋淡淡道,“我觉得天与咒缚挺好的呀。”
  见她一脸蠢相,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禅院甚尔顿觉气不打一处来,食指用力地戳向她的脑门,“你懂个屁!”
  “那是因为你不会用。”她平静地怼了回去。
  零咒天与加上呼吸法就是“王炸”啊,根本不需要咒力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哈!”禅院甚尔气极反笑,扯起嘴角发出恶劣的嘲讽,“啊对对对,就你懂,连咒灵都看不到,比我还废物,你哪来的脸啊?!”
  擦,这小子说话是真的欠揍,好想给他一拳!
  忍住,现在还有求于人,发火只会把事情搞砸。
  把火气压下,时透月蔫蔫地摸着额头,放低姿态虚心请教,“那你教教我好不好?怎样才能看到?”???
  禅院甚尔满头问号。她不是嘴炮王者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
  跟方才和禅院甚一中门对狙的模样判若两人,还以为她会跳起来打他,或者直接踹上几脚。
  天,难不成她之前只是单纯地为了把人激怒,然后引开才故意那样说的?
  “看到又能怎样?”甚尔收起气焰,讲话的声音都软和不少,他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当然是因为我想当咒术师啊,如果看不到咒灵就当不了。”
  听罢,禅院甚尔愣住了,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几秒后他垂下脑袋,唇角的疤痕弯了弯,溢出几声怪异的冷笑,随后双手按住腹部,肩膀剧烈抖动,一连串夸张的大笑声打破林间静谧。
  “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疯话?没有咒力就无法祓除咒灵,所以像你这种废物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咒术师!听懂了吗?你这个笨蛋!赶紧死心吧!”
  此时,一只阿月失去了梦想,成为富婆的美梦化为泡影。
  第5章 你已经很完美了咒具店啊,横滨就有……
  怎会如此?!
  直毘人老师讲课太不严谨,把最重要的知识点给漏了啊,他压根就没提这茬!
  只是草草带了句:咒力可以用来强化身体。
  因此她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个buff,属于辅助技能,杀咒灵还得靠武力打,待她练好风之呼吸就能大杀四方……
  谁知道这玩意儿竟然是核心技术!
  等、等一下,时透月的小脑瓜转了转,发现华点。
  当她提出想当咒术师的时候,禅院直毘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让她放弃,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别的可能性?
  就像鬼的弱点是阳光,于是刀匠锻造出蕴含太阳之力的日轮刀。那么既然只有咒力才能祓除咒灵,理论上应该也存在与之对应的武器吧。
  “有没有那种填装着咒力的武器?”
  眸中闪过一抹惊异,禅院甚尔冲她翻了个大白眼,咂咂嘴没好气地说:“没有!”
  “好吧。”
  时透月轻轻颔首,准备回家后偷摸翻爸妈手机,设法搞到禅院直毘人的联系方式,家主肯定比这个人见多识广。
  万一呢?
  或许只是他不知道罢了,零咒并非禅院家的重点培养对象,属于边缘人,能获取到的信息本就有限。
  她的反应和禅院甚尔的预期截然不同,还以为她会深受打击,变得垂头丧气,结果……
  竟是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驴模样,从眼神就能看出她还没放弃,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完全没有被打击到!
  他的话说得那么直白,把所有可能性都给否决了,为什么她还不死心?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当咒术师?
  突然就觉得很火大,无知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当不了就是当不了!只有得到老天爷恩惠的人才能成为咒术师,没有咒力的猴子不管多努力都绝对不可能!”
  “我们这种人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定好了,注定一事无成,你就认命吧!”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1】
  顾名思义,在重视术式的禅院家,非术师连人都算不上。
  没有觉醒术式的男丁必须从小苦练武艺,长大后加入名为“躯俱留队”的组织来为家族效力。
  虽说是效力,但实际用途和工具没什么区别,他们的生死轻的像是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落下,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至于连咒力都没有的禅院甚尔,在这个家就是累赘,是毫无意义、没有未来可言的存在。
  无论他多么努力,别人口中的评价不过是从“废物”变成了“怪物”。
  充满嫌恶的眼神、冷嘲热讽的话语未曾停歇。
  大人们尚且会为了维持体面而装一装,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则是将人性之恶
  展现的淋漓尽致。
  时间久了,就连他本人也开始认同这种想法,变得不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
  直穿耳膜的音量让时透月戴上痛苦面具,战术性往后挪。
  嗓门好大,不愧是天与咒缚!她缓缓掀起眼皮,认真端详起面前的人。
  过长的刘海垂到鼻梁,透过发丝可以瞄见他盛满怒意的锐利双眸,而埋藏在怒气之下的,是难以掩饰的不甘、自卑和……妒忌。
  好吧,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可能从小被人pua,好不容易逮到个比他还废的,就使劲用同一套话术来嘲讽她,结果见她不为所动,然后就破防了。
  啧啧,真有够孩子气的,所以她才不喜欢小孩嘛。
  不过他这副拧巴又惹人嫌的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不记得了。
  要命!
  眼下这种情况,估计很难套出有效信息,只能试着说点漂亮话来哄哄孩子了。
  “哪怕没有咒力,人生也不会完蛋啦,而且就像你说的,很多东西出生时就注定,所以即便拥有咒力,也只能说明运气好而已,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有的人个子高、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皮肤黑……这些和具备咒力一样,都只是某种特质罢了。不能由此评判人的优劣,更不能用来断定是否会一事无成。”
  “况且你手上也有不少好牌啊,比如长得很好看,不跟那些人正面硬刚,而是选择隐忍,说明头脑聪明,天与咒缚的身体还特别健康,反正我是没有生过病,吃什么都不会变胖,简直是血赚呐!”
  她眼底一片赤诚,掰着手指认真数道:“长得帅、脑子好、身体棒,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啦……既然自己的花园里开满鲜花,就没必要去盯着别人家的树看。”
  时透月讲话时总是带着种慢悠悠的懒,比起说教更像是在跟朋友闲聊,反倒能让人听进去。
  坐在对面的禅院甚尔神情一怔,竟感到不知所措,慌乱地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好奇怪,胸口为什么会暖洋洋的?
  心脏仿佛浸入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慢慢消散,他支棱起来的一身反骨和逆鳞全部无力地趴平。
  她讲的那些话太过标新立异,也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点道理,至少比禅院家那套强多了!
  而且……还夸了他。
  记忆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人夸,内容还那么直白露骨,亏她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嫌害臊。
  见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时透月忽然正色,语气严肃不少:“人虽然在出身、长相、地位方面有差别,但人格一定是平等的,具有同样的价值和尊严,所以绝对不可以轻看自己,也不能轻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