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的是大实话,可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不怪伊丽莎白处处看达西不顺眼,哪怕伊拉拉知晓原著剧情,达西拿出这么教训人的口吻,她也觉得心里不爽快。
  倒是宾利小姐全然不在乎。
  她本来还兴致勃勃,听达西先生唱反调,顿时一改口吻。
  “达西先生说得对,”宾利小姐附和道,“福尔摩斯小姐,虽说他向你大献殷勤,但到底并不相识,在街头搭话太过失礼了,你得拿出警惕心才行。”
  莱德利表哥闻言大惊,他又忍不住大声嚷嚷:“什么?!军官可不行,伊拉拉,我不许你这么丢人!”
  好吧!
  怎么说呢,宾利小姐反应还挺快的。
  进门就催促兄长邀请军官参加舞会的是她,见达西先生泼冷水立刻话锋一转。说是善意提醒伊拉拉,实则表明威克汉姆是向伊拉拉示好,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干净了。
  伊拉拉不禁失笑: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总是会爆发出一些急智。
  对宾利小姐来说,嫁个好人家——尤其是达西,是最好的前程和未来,因此甩开女伴,理所当然。
  但她越是如此,伊拉拉就越想使坏心眼逗她。
  以及,还得提醒一句达西才行。
  “达西先生说得没错,”伊拉拉做出虚心姿态,连连点头,“二哥同我说过,许多骗子都是外表光鲜靓丽、实际上连衬衣袖子都旧到磨出白边,而等到沦落至此,他肯定会做出比过去更歹毒的事情来。”
  伊拉拉还演戏上瘾了,她连连抚胸。
  “确实得小心,”她说,“指不定有什么英俊的骗子,就等着梅里顿的几位绅士举办舞会的机会,想骗未婚小姐的嫁妆财产呢。”
  达西先生的眉心越加拧紧,脸黑得都快赶上灶台的锅底了。
  他看似在生伊拉拉的气,但沉默许久后,达西先生还是阖了阖眼。
  在场所有人,没谁比达西更了解威克汉姆的了!
  他可是达西先生的儿时好友,长大后沾染了赌博不说,还试图哄骗达西先生的妹妹私奔逃走。
  而早在前几日舞会,达西先生就见识过伊拉拉的“能耐”——福尔摩斯家各个精明,她明面是在抱怨,实则是在提醒。
  威克汉姆已经穷到连衬衣都买不起了,他确实很可能故技重施,去哄骗不知情的未婚小姐交出自己的嫁妆。
  达西固然看不起梅里顿的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小姐受害。
  得做点什么才行。
  “……很感谢你的提醒,福尔摩斯小姐,”他郑重开口,“几位先生也得打起精神提防才行。”
  这才对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达西先生虽然傲慢,但为人正直。原著里他也是没想到威克汉姆会坏到那个程度。
  提醒到这就够了。
  “太好了,达西先生,”伊拉拉由衷赞叹,“你真是一位让人敬佩的绅士!你说是不是,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很不自然道:“那是……当然了。”
  她本来是想暗暗踩一脚伊拉拉的,没想到又叫伊拉拉理所当然地接下话茬、出了风头。
  达西先生还出言感谢她!
  心上人当着面认同女伴,宾利小姐心中酸溜溜的,她很后悔自己提了碰见军官这件事。
  “不说这个,”宾利小姐摸了摸新买的帽子,勉强绷住表情,“我先把帽子放回卧室。”
  “好呀。”伊拉拉点头,“我们在客厅等你。”
  旁观少女心事格外有意思,只是宾利小姐打死也想不到,她找错了假想敌。
  明刀暗枪场面散了,伊拉拉顿时失去了和达西先生交谈的兴致。
  她也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出庄园的大客厅,在明媚又宽敞的走廊微微一停。
  伊拉拉转过头,透过书房敞开的门扉,看到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坐在书桌边。
  莫里亚蒂依旧是那身质朴的职员服装,明明手中捧着账本,却好像等伊拉拉到来多时,第一时间迎上了她的目光。
  “莫里亚蒂先生,”伊拉拉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大魔王这么闲吗,还在《傲慢与偏见》剧组赖上了,这里可不是伦敦,没那么多大案件和阴谋。
  莫里亚蒂无比认真地解释:“宾利先生准许我在庄园内算平账目离开。”
  伊拉拉:“在这里算,和在伦敦算,有什么区别吗?”
  莫里亚蒂:“宾利先生许诺我,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平账,会额外计算奖金。”
  异地办公的补助是吧!她忍不住凌乱了一下:大魔王这么社畜,她是真的不习惯。
  说完,莫里亚蒂阖上账本。
  他扶了扶镜框,换上好奇的神情:“我没想到,福尔摩斯家的小姐,居然会以调侃女伴为乐。”
  伊拉拉挑眉。
  客厅和书房仅有一墙之隔,门还敞开着,莫里亚蒂自然把刚刚的讨论听在耳朵里。
  昨日莫里亚蒂就掀了明牌,表明认识福尔摩斯兄弟二人。今日这话无非是说:两名兄长在忙着伦敦的大事,而伊拉拉却在乡下调戏宾利小姐玩。
  “我也没想到,一名‘会计’,”伊拉拉将会计一词咬重了些,绽开笑颜,“还会关心女儿家家的心事,谢谢你如此关心我,莫里亚蒂先生。”
  第10章 你的兄长又不会同我调情。……
  莫里亚蒂神情微顿。
  “你将话题引向了另外一层含义,福尔摩斯小姐,”他谨慎出言,“若是让旁人听见误会了,会影响你的名声。”
  什么含义?调情而已嘛。
  伊拉拉无所谓地摊开手,这个动作对于一名“淑女”来说堪称粗鲁。
  “你爱做数独,那就做,但我可不是要被安置在方格中的数字。”她无所谓道。
  意思就是:她不参与这“旁人”组织的游戏,不在婚恋嫁娶的框架中,误会就误会了,名声有损,还能掉块肉吗?
  坐在书桌后的青年闻言忍俊不禁。
  莫里亚蒂似乎很喜欢伊拉拉的比喻,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姿态变得极其放松。
  “不愧是福尔摩斯家的小姐,”他由衷感叹,“在梅里顿碰见你,属实是个美丽的收获。”
  伊拉拉:“这是夸奖?”
  “当然。”莫里亚蒂郑重颔首,“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又不会同我调情。”
  伊拉拉:“……”
  这可真是大实话,要是调情了还像话吗!她要告诉妈妈。
  只是这称赞的角度太过刁钻,让伊拉拉有些无语。
  “听起来你很喜欢我,但我可不喜欢你。”伊拉拉不客气道,“张口闭口福尔摩斯,直接摊开明牌,就不怕我一封信写给迈克罗夫特?”
  从踏进内瑟菲尔德庄园起,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坦言认识福尔摩斯兄弟、也知晓伊拉拉的存在。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家伙都是做了调查来的。
  “可以。”
  甚至是被伊拉拉明晃晃的威胁,他也是一副温和乖顺的模样:“我做的账目不会有错,别说是你那位在政府工作的兄长,就算是大英女王莅临查账,也查不出半分疏漏来。”
  伊拉拉:“…………”
  怎么还职业自豪上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莫里亚蒂的三句话,却给了伊拉拉足够的信息。
  首先他事先并不知道伊拉拉·福尔摩斯在梅里顿,二人完全是偶然相遇。如此就能彻底排除掉莫里亚蒂是为自己而来的可能——虽然几率微小,但他要是真绑架了自己威胁兄长,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次,他一口一个“迈克罗夫特”,所以目前让莫里亚蒂忌惮的,是她的大哥。
  看来目前刚刚在伦敦落脚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让莫里亚蒂放在眼里。
  最后则是,他说自己不怕查账。
  没必要在这方面说谎,而人们随口的言谈往往发自真心。宾利先生的账目八成是真的,莫里亚蒂也没动手脚。
  那他为什么而来?
  “你成为会计,”伊拉拉飞快思索到了下一步,“不是为了在账目上捣鬼,而是为了账目本身。零售商的账目有什么问题?”
  莫里亚蒂侧了侧头。
  “也许你可以一封信写给迈克罗夫特,”他柔声建议,“让他来费费脑筋。”
  “不用了。”伊拉拉冷声道。
  她可以离开梅里顿了,伊拉拉决定亲自到伦敦告知她的兄长。
  已经搞清楚了莫里亚蒂的目的:一则将那枚“眼球”饰品售卖,二则拿到零售商的账目。
  他要是真的合法合规应聘成为会计,就算需要这份账目,还真是大英女王都无法阻止。
  不过……
  伊拉拉又看了一眼莫里亚蒂。
  书桌后的小会计站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抻平衣物上的褶皱。
  莫里亚蒂垂眸的样子白净又文雅,真稀罕,还没见过这款反派boss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