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城夜梨坐在病床上,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灰谷兰的脸。
  她低下发酸的脖颈,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板上绘画,“炸弹在这,辛西娅小姐在这。若按照原定路线发展,这枚中小型炸弹引爆后,以它为中心的这一圈都在范围以内。”
  “时间太短,要是辛西娅小姐在原来位置被炸伤,或许连性命都保不住。”
  月城夜梨心中有把握,她看重自己的命,任何行动都要在以此为前提下开展。
  “我还好好活着,就证明了我的判断没有出错。而且如此一来,相岩集团还有什么理由不和梵天签约吗。”
  她才不是为了梵天救辛西娅的,但上司在这,月城夜梨就捡了句万能的话,提她顺利完成的任务总归不会出错。
  灰谷兰在她床边坐下,这下不用折腾月城夜梨的脖子了。
  只需微偏脑袋,就对上他紫水晶般的眼睛。
  青年长睫颤动两下,洇出湿意,折射些许浅弱的光线,那抹颜色又像是被雨浞的鸢尾花瓣。
  “可是就因为夜梨,辛西娅把我当作攀附她的一员……”
  月城夜梨:“?”
  又她…?
  “我对辛西娅的一片真情都被误解了,就因为夜梨叫了声她的名字。”
  辛西娅听出灰谷兰和月城夜梨在念同一个名字时谁主谁次,认为灰谷兰谎话连篇,分明是为了讨好她而向月城夜梨学了发音,还要说自己原本就是美式口音。
  灰谷兰一向用发胶固定好最完美的发型,此刻因为先前爆炸的风浪塌下来,几缕碎发搭在鼻梁。
  介于他漂亮的脸蛋,这看上去并不狼狈,微微颔首而眼睛却悄悄往上看的动作还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月城夜梨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你也没说你做的假身份是从在苏格兰的大学毕业的。”
  而且比起什么美式英式,辛西娅没让灰谷兰自证现场来说段英语,暴露出他的日式口音,已经非常好运了。
  “我会帮你和辛西娅小姐解释的、”
  “你帮不了。”灰谷兰打断她,自信道,“你不了解辛西娅,她一定已经对我失望了。”
  为什么说的好像他俩认识很久了?
  貌似她和灰谷兰同辛西娅认识的时间可以说是一分一秒都一模一样吧,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已。
  而且,为什么还很自豪一样,被喜欢的人甩了让他很高兴吗。
  月城夜梨再次为三途和灰谷兰之间的同事情加上几分。
  怎么说三途对灰谷兰特殊呢,原来两个都是受虐狂,三途大概对灰谷兰有种单方面的惺惺相惜。
  “那你想怎样。”月城夜梨直接问出口,马上又补上她的底线,“不能扣工资!”
  灰谷兰达成了目的,他眸子眯了眯变得略微狭长。让月城夜梨想到了九井一,他就是上挑的风眼,像狐狸。
  还没等灰谷兰说出些话,门把被按下,“咔嚓”一声推进来。
  鹤蝶快速扫过两人,又看了眼门外。
  “警察来了。”他凝重道。
  第九章 被
  约谈怎么治
  医院的夜安静得出奇,倒不如说这样的分贝才正常,表明着没有哪个病房出现紧急事件。守在护士站的医生也昏昏欲睡,睁着双黑眼圈盯住电脑屏幕。
  月城夜梨扶着门板看了会,还是回去躺在病床上。难得的休息时间,她不要回想起自己工作时的样子。
  “嘶…”
  白天的来的两个警察好像也挺抱歉自己打扰到月城夜梨,没多久就离开了。
  警方对这次的炸弹案件挺看重。受害者刚做完手术就马不停蹄赶来问话,不像他们的作风。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群众罢了。
  九井一向她发来了慰问,月城夜梨烦恼的也正是这点。怎么越努力想要辞职,到头来干得越好,更加被上司重视了呢。
  既然九井一放口给她批了假,那就先安心过着吧。
  第二天,早晨六点,鹤蝶准时到了病房。
  月城夜梨还窝在被子里,迷迷瞪瞪睁开眼睛,“鹤蝶?”
  鹤蝶就是凭着这股毅力做进梵天的吧,该庆幸他昨天没陪床吗,让月城夜梨还算适应。
  说到陪床,月城夜梨想起来眼线该做的事,问道:“鹤蝶,接下来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月城夜梨那个小出租房可睡不下两个人。
  鹤蝶拉开窗帘,给月城夜梨放好洗漱的热水,挤好牙膏。
  “不用…月城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十多年你都在做什么啊。”每次的发言还是让人意外,不知道她脑回路怎么转的。
  月城夜梨坐起来,还是困,马上就要往床头栽。
  还好鹤蝶及时扶住月城夜梨的肩膀,于是月城夜梨就靠在他的手掌上昏昏欲睡。
  鹤蝶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扶正,“起床吧。”
  月城夜梨接收到关键词,“起床?”
  她看了眼自己的病号服,想起来自己正在休假中,又安然地往下躺。
  上班上出反射了,她现在可是合法睡眠。
  “九井大人给假了。”
  鹤蝶连忙又给她扶正,叹了口气,“过会警察要来。”
  “警察”二字是最新一批的重点词汇,月城夜梨晃晃悠悠的身板稳定下来,她扣住病床边,“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涉及到警察,昨天鹤蝶回去后让梵天的情报组探查了炸弹的事,没想到警方严防死守。
  照理说在东京,一枚小小的炸弹不足为奇。
  这次受伤群众虽算多,但也没有人因此死亡。看来警视厅知道些更内部的消息,炸弹背后另有隐情。
  他不方便出面,这件事只能月城夜梨自己应对。
  月城夜梨刚入梵天不久就牵扯到麻烦的案件上,在警察面前露了脸。
  鹤蝶只得干巴巴安慰,“梵天没掺和,月城你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和警察实话实话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就算去调取你的档案,梵天也早就做了准备,你放心。”更何况月城夜梨的档案本就干净得不行。
  鹤蝶把给月城夜梨带的早餐拿出来。
  “为什么要叫我月城?”月城夜梨奇怪。
  也许是刚认识鹤蝶时就先报了名字,后来鹤蝶才知道她的姓,所以就一直喊着名字没改过了。
  鹤蝶把给月城夜梨的早餐拿出来散热,闻言回想起灰谷兰笑吟吟的脸,“……”
  “因为,月城不是改名了吗。”灰谷兰就逮着他问,为什么要叫月城夜梨小夜梨。
  对鹤蝶来说叫什么都一样,灰谷兰介意,他就改了称呼。
  毕竟现在月城夜梨算是灰谷兰的直系下属,鹤蝶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月城夜梨。
  “哦。”月城夜梨欣赏眼前令人食欲满满的虾仁粥,她好久没吃粥类食品了。
  早餐店里的粥制品总会踩雷,还不如便利店的饭团。
  鹤蝶拿着水果刀削苹果,认为月城夜梨还是必要知晓下昨日的事。
  一边转着苹果,一边说,“灰谷兰向我打听你的事,我没说。”
  与月城夜梨初次见面,其实不是福利院的后山。鹤蝶相信月城夜梨自己都不记得。
  那是在他进福利院之前,失去父母的当天。
  父母的呼吸被轿车燃烧噼啪作响的火焰给掩盖,鹤蝶睁不开剧痛的左眼,掀开一只右眼朝车窗外看。
  就那一瞬,鹤蝶的视线掠过形形色色的人群,看见正静默地望向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在阳光之下,皮肤的边缘都呈现出一点透白。
  鹤蝶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自黄泉而来的使者,不似现世的身影。
  后来又遇见了月城夜梨,鹤蝶还以为她来收回当年遗漏的,自己的性命。一时怔在原地都忘了逃跑。
  可月城夜梨只是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思忖些刻。
  [你叫什么名字]
  鹤蝶求生的意志回来了,虽然在福利院被欺负,但是他还是很想活着的,连着爸爸妈妈的份。
  他强撑着发软的腿,自己都想不到会出口反问回去。
  [你叫什么]
  见小女孩盯着他不做声响,鹤蝶又颤着声。
  [问别人姓名的时候,不应该先报上名来吗]
  总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小女孩幽深的黑瞳都没眨过。
  脑袋向左边倾了一下,像是小狗在思考的动作。鹤蝶后退半步的脚鬼使神差停下来,听着女孩说。
  [小夜梨…]
  “那些事情,对于月城来说,也不希望让更多人知道吧。”月城夜梨和他不同,她是婴儿时期就被院长捡到的,真正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没关系。”月城夜梨刮了刮吃空的碗底,反正鹤蝶知道的事也不多,就算名字她也不在乎。
  名字…好像鹤蝶还真不知道。
  看在虾仁粥的份上,月城夜梨随口道出真相:“其实‘月城小夜梨’就从没被登记过,我也算是没改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