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萩原研二回头望去,一直没甩开的那个人似乎没有恶意,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被发现,在电线杆后露出真容。
  黑发正装的青年冷然相视。
  是橘直人的同伴,在萩原研二眼中同样有着嫌疑的松野千冬。
  无家可归的月城夜梨又来到了条子大本营,这次是警视厅附近的宿舍,住在这的有一半以上是相关工作人员。
  萩原研二开了门站在玄关才有点慌张,他按着月城夜梨的肩膀把她转过身,“夜梨在这稍等一下…”
  一阵乒呤乓啷后,萩原研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可以进来了夜梨。”
  单身公寓不大,刚才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和桌上的包装袋都被一扫而空,月城夜梨没有多打量,毕竟前面的萩原研二连背影都透出僵硬。
  此刻的萩原研二在狠狠拷问自己,怎么一听到夜梨说没地方住,不再多考虑就把夜梨带回公寓了。
  但是大晚上的让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萩原研二做不到,而且现在再考虑他也想不到别的解决方法,难不成让夜梨去投奔她的上司吗,绝对不要!
  萩原研二没有多说别的,他连原因也不问,还特意把床品换了将唯一的床让给了月城夜梨。
  接下温热的牛奶,月城夜梨用手指敲着杯壁。
  看她的小动作,萩原研二颇觉自己
  突然成为了夜梨专属的解读大师。
  是月城夜梨对他开放了权限,还是他解开了慉结,不再纠结于条框,只安心等待月城夜梨的回应。
  “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说的那天。”萩原研二说完,看见那根抬起放下无声敲打的手指忽地停下,和其他手指一起安然贴在一起,捧着杯子。
  月城夜梨把牛奶一干而尽,里面还加了蜂蜜,香甜醇厚。
  她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说,萩原研二和医生不同。
  真相是为了接近梵天首领,从他身上打探他亲哥佐野真一郎的事才加入梵天。
  佐野真一郎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完全不符合萩原研二设想中和橘直人差不多的理由。
  那怕佐野真一郎还活着,他们互通姓名的陌生人关系也和橘家姐弟的亲密关系没法相比。
  萩原研二会像大多数人那样无法理解吗,或是直接认为这是她虚假的借口。
  就像有过一段短暂协同的龙宫寺坚、松野千冬、橘直人和羽宫一虎,他们抱着自己如宝石般闪亮的少年梦,对月城夜梨投来惊讶的目光。
  好像在看一个将玩具拿到战场上来的幼儿。
  那些惊讶瞬间变成疑忌,又碍于最表面的联盟而被他们悄无声息压下去。
  月城夜梨才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她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和橘直人类似的故事,把橘直人的姐姐替换成医生。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坦然地说了实话,她对那些目光不以为意。
  而若萩原研二也用那种视线看向她,月城夜梨却感到一阵心闷。
  “我没有杀过人。”如龙宫寺坚所说的,梵天还没有缺人到让文职人员去拿刀携枪。
  只有这一点,月城夜梨能向他说实话。
  萩原研二听到月城夜梨忽地蹦出一句话,唇线内抿忍俊不禁,“好,我们夜梨真棒。”
  他明白这是月城夜梨的让步。
  不能再追问下去,他想在这之前一定有人遏抑不住要月城夜梨给出保证,而后被其一去不还。
  萩原研二不善于钓鱼捕鸟,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循次渐进。
  他做得很好不是么。
  只见月城夜梨又抬起头看他,萩原研二知道这是发问的的前兆,于是矮了头凑过去。
  听见月城夜梨问他,“萩原认为,两岁时和母亲分离的孩子,在二十几年后还会对生下自己、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仍怀念着吗。”
  她描述的过于详细,显然针对某一个人曾发生过的事件。
  个体差异是显著的,萩原研二不认识这个人,也无从推测是与否。
  只沉吟片刻……
  而不等萩原研二回答,就听月城夜梨继续说:“要是萩原是母亲的存在,我想…再过二十年也忘不掉吧。”
  福利院那群念叨着妈妈泪水横流的孩子,也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吗。
  那些被吵醒月城夜梨无数次的哭声,好像也不同从前那样只是简单的聒噪了。
  萩原研二讶然于月城夜梨的调侃,“被夜梨扳回一局…”
  但他却撞入幽邃暗色中,月城夜梨没在开玩笑,她是认真说的。
  意识到这点以后,萩原研二捂住上半张脸,热度这才后知后觉由颈部传上来。
  在庄重地说些什么啊…!
  第五十九章 接受了脱轨怎么治
  “雾岛医生。”有人推开医生的办公室,总是上锁的门这次居然没锁。
  却见一支笔飞出来,随着一声怒吼,“滚出去!”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关上门,抚了抚狂跳的胸口。
  买的股票跌了?这得投了多少才让孤傲不群的雾岛都发起疯来。
  这不是他个底层医生该关注的,雾岛可连办公室都是他的几倍大,听说和高级酒店没差。
  像雾岛这种专为富商财阀服务的医生,又有着一副年轻的好皮囊,谁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总归轮不到他担心。
  男医生捡起地上的笔插到口袋里,不屑地嘁了声。
  一门之隔的医生自听不到男医生的腹诽,他双眼发涩盯着屏幕。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月城夜梨的踪迹。
  医生当然了解,只要月城夜梨有意隐藏,谁都没办法见到她。
  也许上村绘里有办法,但在医生想到她之前,她就预知般的发来了嘲笑的短信,表示不会帮他找月城夜梨。
  该死的上村绘里,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竟被上村绘里影响至此。
  这就是上村绘里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医生摔进椅子里,高大的青年曲起腿,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又响起敲门声,医生直觉得神经末梢突突地发疼,还好来者只敲了两下便停下来。
  他用力捂住脑袋,感到自己的头像是变成了野橘,一碰便挤压出无限酸苦的汁水。
  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整张脸都在发烫,而肌肤下的血液却如同凝固般冰冷。
  医生无法再思考,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生病,却还是拔出一只手摸索向一旁,拉开抽屉握住一瓶药。
  企图饮下几粒降温药来压制。
  单手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却被柔软微凉的掌心覆住。
  医生下意识蹭过去,那只手又游向他的额头,原先的脸颊落下几滴羽毛,毛绒绒地点着,有些痒。
  闻见浅浅的水梨香。
  医生睁开眼,是女人散落的黑发正一下又一下扫着脸。
  他在做梦吗……
  月城夜梨比对了下温度,医生并没有发烧。
  凌乱的棕发贴在额头,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红彤彤的眼像只兔子。
  “夜梨……”医生的双臂缠过来,勒住月城夜梨的腰,他的头也随着埋下。
  腰侧传来热乎的呼吸。
  月城夜梨这样看医生有点变扭,她推了下医生的头,但后者不为所动,还低声喃喃着什么。
  “医生?”月城夜梨需要一个舒适的对话环境,医生简直像快融化的巧克力一样黏黏糊糊。
  于是她按住棕脑袋,抓着医生的头发把他向后扯,“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你和上村绘里达成了什么交易。”
  头皮传来针扎的痛楚,医生从虚幻的梦境里醒来,月城夜梨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扑过来。
  这才不是他发了疯的梦,而是现实。
  医生唯一隐瞒月城夜梨的秘密,也是最不能够让她知晓的,被月城夜梨摊开来赤裸裸摆在他面前。
  但月城夜梨现在就在面前,揪着他的头发质问他。
  心中的惶恐被包裹起来,外层是一种不可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还有、欢忻。
  月城夜梨见他肯给抬起头了,就把手松开,指间带下几根头发。
  医生的头没随着眼睛抬上来,眉毛压了点眼睛,线条冷锋的五官自然显出些刻薄。
  但他眼下太红,涂在白皙的皮肤上,这就使得带着些凶意的动作变得胆怯。
  “夜梨…”现实中的医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不计后果地抱住她。
  保持着低姿态,医生甚至希望月城夜梨不要放手,就用那种能针扎的痛感来彰显她的存在感。
  好让医生不再患得患失。
  月城夜梨腰上一轻,便干脆蹲到医生边上。
  只听见医生怔怔地看着她,这次听清他的自语,“你没有抛弃我……”
  医生本就没有改变,几年的历练让他包上层成年人的外壳,但面对月城夜梨,他还是那个幼时贴在她身后的小男孩。
  在别人抛弃他前先放手,这也就算不上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