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第二轮飞杀而至的掌风,在掌风的攻势触碰到他衣角的刹那,谢烨几乎是紧贴着地面,拼死拧身,剑尖朝下,用力一划!
  如抽刀断水之势斩断紧随而至的掌风。
  岳长老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不过那点几不可察的惊艳之色稍纵即逝,很快湮没入眉间凌厉的刀气中。
  他发觉自己徒弟招惹的这个新人,有点意思。
  谢烨借着方才用剑气相阻隔的那一下,狂跳疾奔到开阔处,然后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倏然暴起,以大开大合之势翻转裴玄铭的重剑,朝着岳长老那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劈下去,势要逼出他的本门武功。
  岳长老终于不得不摆开阵势迎敌了。
  寒冰绵针掌一掌推出,在半空中和磅礴剑气悍然相撞,这两道气浪相触碰的刹那,爆发出极其强劲的力道,四面飞沙走石,狂风怒卷直冲天际。
  角度,裴玄铭昨夜撞过来的那个角度!
  谢烨虎口被震的发麻,指掌的纹路里血迹汹涌,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全副身心都聚焦在半空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虚点上。
  铮然一声剑响,他猛然将剑身从掌风交缠的阵势里拔了出来,岳长老掌风余势不减,直冲着他心口处扑过来!
  谢烨无暇理会自己的破绽之处,用尽毕生之力将剑柄调转,锋芒直指半空那处虚点。
  “嗡——”的一声。
  耳畔被尖锐的耳鸣贯穿,巨大的冲击力横冲直撞严丝合缝的撕咬在他的心脏处,谢烨咬紧牙关,硬是将满腔鲜血咽回嗓子里,半分内力都没给自己的破绽口留,任由岳长老那堪称恐怖的内力将自己彻底打了一个对穿——
  看台上诸允严霍然起身,华山派掌门以及其他长老不约而同一齐站起。
  “岳兄!手下留情!”
  万丈内力风暴漩涡中,谢烨惨淡的笑了一下,他的指骨在剑柄上寸寸握紧,随即大喝一声,一掌将手中剑锋推出!
  裹挟着血注和他全身力道的剑刃打着旋飞掷出去,在空中流落出极其夺目的幻影——
  “铮——”
  岳长老身形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肋下那道剑刃,不偏不倚,刚好钉在自己出掌时内力流涌的那处大穴上。
  力道如流水,稀里哗啦倾泻在虚空中。
  他被自己方才打出去的反弹力向后接连推了数步,但因为是自己的内功,识得主人的气息,因此并没有伤他,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退到了擂台的围栏边上。
  不远处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这边狂奔而来,却在临近岳长老身侧之前停住了脚步。
  岳长老心念电转,停下手上动作,想看看此人打算做什么。
  不料谢烨只是伸出手,软绵绵的将他一推。
  岳长老对他的动作完全始料未及,以至于猝不及防跌下台去。
  “师父!”台上叶文俞大喊。
  满场寂静,鸦雀无声,似乎连宣布胜负的敲钟弟子都看呆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撞了一下钟柱。
  “岳长老对谢烨,谢烨胜。”
  谢烨身形摇晃了一下,下一刻整个人宛如被抽掉了全部筋骨,单手握剑,剑尖点地,单膝跪在地上,只能用剑身支撑才不至于让自己瘫倒在地上,紧接着他张了张嘴,看了一眼他师父诸允严,又看了看台上的裴玄铭,似乎想说什么。
  但却什么都没讲出来,蓦的一下嘴边血流如注,被内力打碎的内脏终于支撑不住,东倒西歪的在他体内炸开了。
  寂静之后全场皆惊,窸窸窣窣的有小弟子发出感叹,但声音很小,似乎是怕被人听见。
  “……那可是岳长老!”
  “好生厉害的武功,你看见他在场上的应变之快了吗!”
  “我的娘,这都能打赢。”
  四面八方掌声渐起,欢呼的浪潮一声高过一声。
  “吾辈楷模啊谢少侠!”
  “让泰山派那群老东西以大欺小!”
  ……
  岳长老摸着自己方才被那少年用剑气封住的穴道,出人意料的是,他虽然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但却并未表露出太多愤恨不满之色,门下弟子战战兢兢的随在他身后。
  “长老?”
  岳长老回过神来,冲门下弟子笑了笑:“无妨。”
  “我只是感慨,这中原武林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第23章
  谢烨在擂台上只支撑了片刻,然后手边剑尖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耳畔的一切吵嚷都跟他没关系了,华山崖畔一缕清风飘摇至他的眉心,濒死的前一刻,他感觉自己仿若清明了一瞬。
  然而那片刻清明稍纵即逝,紧接着他闻见了裴玄铭身上熟悉的药香气。
  裴玄铭大步下场,一把将他抱起来,就要赶回去疗伤。
  李彧和诸允严紧随其后,诸允严不由分说想将徒弟从裴玄铭手中抱过来:“劳烦裴公子了,交给老夫就好。”
  裴玄铭并不松手,他用眼光冷冷的将李彧和诸允严扫了一圈,步履如飞闪躲开来,径直抱着谢烨回屋里去了。
  ……
  谢烨一直昏迷到第二天夜里。
  他中途迷迷瞪瞪醒来过几次,其中有一次看到裴玄铭站在门口,跟门外的人交涉着什么,他想开口问一下裴玄铭,屋外的来人是谁。
  奈何实在没有力气,于是眼睛一翻,又睡过去了。
  剩下的的几次他短暂睁开眼睛的间隙,裴玄铭都伏在他床边,不是弄那个闻着就苦的药汁,就是靠在他的枕头边上,合眼小憩片刻。
  等到他彻底醒来时,嘴里已经满是被灌后的苦药气息了。
  谢烨很难受的咂摸了一下嘴唇,心道这孙子趁他昏迷究竟给他灌了多少药下去。
  他出声的一瞬间,裴玄铭就醒了,两人在灯盏掩映下面面相觑。
  裴玄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彻底醒不过来了……眼下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些?”
  谢烨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来话。
  裴玄铭便将茶盏捞到身侧,给他斟了茶递到唇边,关切的望着他。
  谢烨一动就胸口疼的慌,于是一边喝水,一边呲牙咧嘴的伸手去捂被岳长老打到的地方。
  他意外的发现自己除了胸口疼些,其余再没有别的异样了,连前日对战岳长老时消耗掉的内力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谢烨一惊,下意识就去抓裴玄铭的手腕,想探一下裴玄铭的内力情况。
  他生怕此人又像上回一样,毫不惜命的将自己的内力尽数灌输进他体内。
  裴玄铭却仿佛知道他意思一般,温和的拍了拍他的掌心:“放心,不是我。”
  他说着朝门口看去,只见岳长老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只是姿势潦草了些,抱臂倚靠在门边:“别看了,小子,是我救的你。”
  谢烨微微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岳长老跨过门槛进屋走到他床前。
  “您为什么救我?”谢烨艰难道。
  “就是想看看是怎样的傻小子,打起架来命都不要,难怪文俞被你欺负。”岳长老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十分憔悴的情况:“知道自己险些就死台上了吗?”
  谢烨摇摇头,尽力直起身子,抱拳道:“……多谢前辈。”
  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随着感官恢复而卷土重来的痛楚淹没了话音,只能伸手朝裴玄铭比划了两下。
  裴玄铭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岳长老道:“他想问问咱们,这两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裴玄铭说完似乎有点面露难色,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同谢烨讲。
  岳长老轻轻一颔首,对他道:“无妨,和他说罢,总归是瞒不住的。”
  裴玄铭便沉重的转向谢烨道:“你师父今日上台比武,却输给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武林新人。”
  谢烨一怔,抓着裴玄铭的手臂摇了摇,示意他继续。
  “那人叫姜容。”岳长老接话道:“我们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都从未听过这号人的名字,今日一上台,就说要挑战诸允严诸前辈。”
  “诸允严欣然应战。”
  “那姜容武功平平无奇,一套招式下来数十个漏洞,连我门下弟子都看不下去,说是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三脚猫功法,这水平也敢挑战二档的武林老手们。”
  “他话音刚落,诸允严就落败了。”裴玄铭道:“你师父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怕是心情不好。”
  谢烨坐在床榻上,神色说不出的灰败惨然,他摇了摇头:“不是。”
  “他是故意败给那个新人的。”谢烨深吸一口气,说着起身下床要送岳长老离开。
  “晚辈多谢岳长老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只是今日身体着实不便,改日再谢岳长老,还请岳长老回罢。”
  岳长老不在意的笑道:“本就是老夫将你打成这样的,救你也是应该的,小子,你说你叫谢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