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武林大会比试规则其一,比试过程中先退出场外者,败。
  谢烨:“???”
  他方才居然使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吗?
  不是,他师父为了给李彧放水,究竟找了个什么人来参加比试?
  谢烨茫然的抬头看着裴玄铭,又看了看他师父。
  诸允严几乎要气炸了。
  李彧的脸色也说不上很好。
  没办法,祸已经闯下了,谢烨硬着头皮又打了剩下几场比试,都是被划分在第二档中成名已久的老人。
  谢烨惊奇的发现自己一路顺风顺水,岳长老果然是老一辈中的高手,和他对战过之后,谢烨再同其他人比试,居然意外的轻松。
  最后一场时,他三招将华山派一个年长的低阶长老逼下了台,收剑回鞘的瞬间他又对上了看台中他师父活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谢烨握着隐隐颤动的剑柄,站在台上却仿佛寸步难行。
  华山派掌门起身面朝众人朗声道:“可还有人要挑战谢小公子吗?”
  满场安静的连根针掉了都能听得清。
  完全无人应答。
  “若是没有的话,今年武林大会的魁首,可就要定下来。”
  仍然无人应答,这些天谢烨的厉害众人都看在眼里,各门各派的长老和弟子皆议论纷纷,说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诸允严无声的将目光转向李彧,试图用这种方式逼他上台。
  李彧的手心逐渐冒出冷汗,他当真敢上去吗?
  他上去了,谢烨会对他手下留情吗?
  “掌门。”谢烨提着剑鞘,朝华山派掌门深躬一礼,开口诚恳道:“谢烨多谢掌门抬爱,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掌门答应。”
  华山派掌门一颔首:“你说罢。”
  “我想挑战一人,从前一直想和他过招,却总是不了了之,今日机会难得,还望掌门应允。”
  “你要挑战的,是何人?”
  “回掌门的话,弟子要挑战我大师兄!”
  李彧蓦然抬头,神情难以置信。
  一旁诸允严终于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心道谢烨这小子还不算太不识大体,知道要将魁首之位让给李彧,才是最要紧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华山派掌门道:“你主动挑战你师兄,若是你输了,那这武林大会魁首之位,可就是他的了。”
  “弟子明白,弟子不怕。”谢烨朗声道。
  于是李彧在众人的一片注视之中,缓缓提剑上台,站到了谢烨对面。
  谢烨谁都没看,他径直将目光投向了裴玄铭,神色柔和而明媚,似乎在用眼神重复那天夜里他同裴玄铭说的话。
  他说:“那我就赢给你看啊。”
  ……
  天边第一缕晨光亮起。
  裴玄铭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他数年不回京城,家中仆人随从都遣散的差不多了,昨夜面见完李彧,他风尘仆仆的回到原先的将军府上。
  裴玄铭见到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居然没有多少感慨怀念之情,只匆匆让手下将屋中打扫了一便将就着睡了。
  半夜时有人翻窗来敲他的卧房门。
  裴玄铭起身开门,疲惫道:“何事?”
  来人是他养在京城中的密探,平时这边一有风吹草动,就派这些密探往西北送加急信件。
  那黑衣人行色匆匆,一把拽下面罩,急切道:“将军,你我前些时日的猜测并无差错,陛下将二皇子废掉,数日不理朝政往大理寺狱跑……这些古怪行为的背后果然与西北明渊阁有关。”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陛下降旨,今日旦时,将在西市凌迟一死囚,周边戒备森严。”
  “按照我们狱中内应的描述,那个即将被凌迟的死囚,应该就是将军要找的人。”
  第25章
  裴玄铭脸色稍沉, 合门前低声对密探道了句:“帮我给西边放个信吧,就按临出发前跟他们商量好的计划来。”
  密探脸上显现出一丝迷茫:“……啊?可是将军,那不是您给自己留的后手吗, 怎么这么快就要用了?”
  裴玄铭已经把门关上了。
  密探无奈, 只得按他说的去办。
  ……
  人在临死前的最后光景里, 会想些什么?
  谢烨从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倒是可以试着想想了。
  刑场周围的围观者越聚越多,民众们天生就喜欢看热闹, 普通的杀头弃市已经看多看腻歪了,据说今天要处刑的,是大周自建朝以来, 第一个被下令凌迟处死的囚犯。
  千载难逢的热闹,不多时刑场周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孩子们好奇的被挤到最前排, 看着这个被绑缚在刑架上的大哥哥, 似乎在期待他像以往被杀头的那些死囚一样,在刀锋落下前豪情万丈的喊出一句:
  “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谢烨只是微微低垂了眼睫, 在北风肆虐里安静的立在那里,冰冷的铁索已经跟他的臂膀交融为一体, 指尖滴答落血, 身上还带着在牢里时尚未愈合的刑伤。
  “平旦到!开始行刑!”
  头顶晨光熹微, 透出一线斑驳。
  腥辣的酒水“哗啦”一声,泼在刽子手握着的刀锋上, 空气里水雾喷薄,满场皆是血与酒交织的腥气。
  谢烨始终不曾抬眼,在行刑者的刀刃划过他第一层血肉的时候,他也只是抿了抿唇, 将嘴角的抽动压抑回去。
  其实不怎么疼。
  诏狱里重刑加身,远比这轻描淡写的几刀残忍的多。
  痛楚是在小刀刮下第二层血肉的时候开始变的清晰的。
  一旁的行刑者直接将刀锋钉进了他右肩的骨髓里,以此来加重犯人的痛苦,谢烨果然克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兄台,您一次能割的多点吗?”谢烨偏头诚恳道:“我晕血。”
  刽子手冷笑一声:“陛下口谕,三千刀,一刀都少不得,您且慢慢挨着吧。”
  空中北风呼啸,天地晦然变色,酿成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愁云,笼罩在刑场上方。
  第三层血肉被刀锋划开,刑架的地面上血流如注,几乎汇聚成了一道蜿蜒的小溪,浸透了刽子手的鞋底。
  “啐,晦气。”那负责行刑的大汉道。
  谢烨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周身血水在汩汩往外涌,身体越来越凉,手臂原本就被捆在刑架上,让粗大的绳索勒的青紫一片,血管受到挤压,鲜血淌的越发汹涌。
  “打水来,把他弄醒,圣上说了,两千刀之前,不准他晕过去。”
  监刑的狱卒拎起木桶,寻了个最近的井口打水。
  他刚俯下身子,就发觉井中水面在漆黑的甬道里微微晃动起来,泛起跳动的波澜。
  这就奇了,京城地处长安,已经数年没有发生过地震了,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只见对面街巷口处远远扬起一片巨大的沙尘,数匹快马沿着街道疾驰而来,所过之处一片惊叫连连,瞬息间居然已经掀翻了数十个百姓摆在街口的摊位和铺子。
  “什么人!京城之中禁止策马疾驰!快停下!”
  狱卒大喝出声,然而那马背上的人却是连他理都不理,一路朝刑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事不妙。
  狱卒赶忙快跑几步,追在马队之后,匆忙之间他看清了那群人身上的服饰。
  披发编辫,头缀银饰,为首那人上身几乎是半赤裸,只在腰间围了一层毛毡遮挡,骑在马背上的身形高大魁梧,显然不太像中原人拥有的体格。
  北疆蛮人的打扮?!
  裘玑人?
  狱卒惊疑不定,旁侧群众四散奔逃,轰然一下如同鸟兽散开。
  “禁军何在!还不快来支援,没看见有人来劫法场吗!”
  “速报圣上!”
  一片乱哄哄中,为首那北疆人伸出一只手,用蹩脚的汉语说道:“非也!我等并非前来劫法场——”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早有人向空中射箭向禁军发射信号了。
  那北疆人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了。
  “你们今日处决之人乃我裘玑国的公敌,他曾率明渊阁众恶徒在我裘玑领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奉狼主之命前来,向大周皇帝请求,将此人带回去,用他的鲜血浇灌我裘玑百姓的徒弟,用他的骨肉来告慰我们英勇战士的在天之灵!”
  纵使谢烨已经因为失血太多而一声都发不出来了,他听闻此言也忍不住费力的抬起头来,想说我什么时候还带领明渊阁在裘玑做过恶?
  他怎么不知道他谢烨有这么大本事?
  “你且放下武器,下马就擒,随我进宫禀告皇上,再议其他,在我京城的土地上纵马伤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远处传来禁军赶到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隐隐颤动。
  队伍中另一人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越众而出,纵马上前,冷冰冰的道:“无论如何,此人必须得死在我裘玑的手中,还请陛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