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桑兮渺敲了一下,“咚”的一声。
  “咚、咚、咚”。
  她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人站在高处,防御机制启动的生理反应。
  那个时候,桑兮渺有想过跳下去,她想,“嗵”一声落下,伴随她的痛苦、焦躁、不安,就会尽数消失。
  没有发生她被谁拯救,痛哭流涕的戏码,把她拉回来的,仅仅是“我的稿还没画完”的念头。
  桑兮渺又敲了几下镲。
  “嚓、嚓”。
  她曾掰断她所有的绘笔,一根接一根,就像梦想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全部丢进垃圾桶。
  父母的反对,收入的忽高忽低,瓶颈期画不出来东西……叠加在一起,她坚持不下去了,一度崩盘。
  那是她过去的种种。
  但确实都是过去了,至于未来,她也不知道她想去什么样的世界。
  桑兮渺将鼓棒还给连迦,“连迦姐,我还挺羡慕你这种洒脱的人生态度的,拿得起,放得下。”
  连迦说:“我从小就没人管,野大的,现在也还是到处飘着。你与其羡慕我,不如珍惜最后几天跟我相处的时光。”
  桑兮渺笑了,眼角弯弯的。
  她的性子说外向么,却不会热络地跟人聊天;说内向吧,说话做事又从不畏畏缩缩的,反而大胆干脆。
  能力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偏不是娇气得吃一点苦就受不住的类型。
  有时候她就一个人蔫蔫地坐那儿发呆,有时候效率高得飞起,脚不沾地。
  她像一团没捏过的橡皮泥,你说不上来她具体是什么形状的。
  连迦也蛮喜欢她的,有时候情不自禁的,就想摸摸她的头,觉得她跟自己的妹妹似的。
  快到合约期满,也是连迦提出来要给桑兮渺送行。
  挑了一天晚上,“minutes”关门歇业。
  吴浩东调酒,张师傅做菜,罗胖他们说表演才艺。
  连迦问一旁泰然坐着的盛时:“时哥,你不表表态?”
  盛时淡声:“我放任你们胡来,还不算表态?”
  吴浩东说:“嘴硬王者非时哥莫属。”
  盛时斜他一眼。
  吴浩东装作看不见,招呼道:“罗胖,你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小齐,你挑首歌放。”
  桑兮渺本人有点被这阵仗吓到,跟连迦说:“我好像是离职,不是离世?”
  “呸呸呸,童言无忌啊。”
  连迦拉着她,说:“相逢即是缘,朋友也好,同事也好,离开也不意味着分别,人生中每一段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值得纪念,你说是不是?”
  桑兮渺静了会儿才说是。
  他们把场子布置好,围坐在一起。
  桑兮渺没有
  任何前兆地举起酒杯,“这段时间有劳大家照顾,谢谢。”
  她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因为喝得太快,不小心呛到了。
  吴浩东啧啧说道:“真是个实诚孩子。”
  盛时把桑兮渺面前的酒杯换成橙汁,“今晚你就喝这个。”
  连迦和吴浩东已经见怪不怪,罗胖、小齐不是每天来店里,不知道这俩人关系的非比寻常。
  罗胖见状嚷道:“时哥,你也太偏心兮渺姐姐了。”
  吴浩东苦口婆心:“胖啊,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罗胖打量的目光在盛时和桑兮渺之间打了个转,说:“时哥在追兮渺姐姐吗?没关系,我可以和时哥公平竞争。”
  桑兮渺呛得更厉害了,整张脸都红了。
  这些天罗胖对她一直挺热情的,“姐姐”“姐姐”叫得亲热,谁知道他搞这一出。
  盛时没回答是或不是,只说:“你先解决好你那些前女友的烂摊子,再谈追不追人吧。”
  吴浩东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老板,真绝,一句话秒杀。
  第17章 第十七个梦理想型
  罗胖被盛时怼了那一句之后,表面上是偃旗息鼓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正巧抽到问桑兮渺。
  他满脸期待,“兮渺姐姐,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比我大的。”
  他的脸顿时垮了。
  桑兮渺的确有故意的成分,但她也没说假话。
  她的oc基本上都是年上设定。
  如果说,她未来的男朋友是她自己选的,证明她的理想型就是比她大的——梦里那个男人让她叫他“哥哥”。
  所以罗胖也被排除掉了。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她梦到的都是恋爱之后的相处,而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则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就给她等到那个命定之人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本来这个游戏是连迦想用来套盛时的话的,结果也不知怎的,桑兮渺倒霉地踩中好几次,盛时反倒安然无恙。
  这轮又是桑兮渺。
  她都认命了,说:“时哥,你问吧。”
  盛时想也没想,直接开口:“你谈过恋爱吗——指现实生活中。”
  连迦:“噗,问得还真严谨。”
  桑兮渺愣了下,摇头。
  盛时重复问了一遍:“没有?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桑兮渺:“呃……我应该谈过吗?”
  “没有。你们继续,我上楼打个电话。”
  盛时一口将酒杯喝得见底,算是为先离场的致歉。
  桑兮渺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怪怪的,却怎么都说不来原因。
  盛时的酒量很好,脚步走得稳当,脸上也不露一点醉意。
  他翻到通讯录里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拨过去。
  等待对方响应期间,他坐到沙发上,把猫抱到腿上。
  这家伙不怕生,同时也很难和人亲近,即使连迦、吴浩东经常来给它喂食,它也不爱理睬他们。
  猫通灵性,明明这么久没见过桑兮渺,还是认得出她。
  电话响了十几秒,对面才接起。
  “喂?盛老板,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搞得我有点惶恐啊。”
  他是盛时大学的同班同学,叫孙朗。
  盛时读书时因为皮相好,又有钱,在整个系,甚至学院,都颇为有名气。
  他们这个专业——金融——有家里的托举会顺风顺水得多,他们开玩笑说,以后抱他的大腿。
  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大多通过朋友圈了解近况,偶尔私下八卦,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分手了。
  盛时开了家酒吧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其实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他本就不爱按套路出牌。
  包括他谈的那女朋友。
  好像是哲学院的吧,不会打扮,性格不讨喜,谁也不知道他看上她什么了。
  不过当初再腻歪,后来不还是分了?
  都说久未联系的同学突然找你准没好事,不是借钱就是要份子钱。
  孙朗寻思着,以盛时那家底,怎么着也不该是第一种吧。
  岂料,他问的是:“你当时是学生会会长,你认识哲学院的人么。”
  “认识啊,一块儿开过会,不过他们院没什么存在感,我好像只加了他们院会长。”
  “行,麻烦你推给我。”
  挂了电话,孙朗有点犯嘀咕:不是早分手八百年了吗,难道要重续旧缘?
  这么想着,他还是把秦晓露的名片发给了盛时,说:我刚才跟她说了,你直接加就好。
  盛时发了个命名为“多谢”的红包。
  孙朗感慨:看人家多有边界感。
  盛时加上秦晓露,她打了句招呼:你好。
  ten:我是盛时。
  秦晓露:我知道,孙朗说你有事找我。
  ten:请问你认识方婧吗?
  秦晓露:她跟我是一个班的。
  盛时这才辗转地要到方婧的联系方式。
  此时已经很晚了,盛时下楼看了一眼,小齐和罗胖在弹唱,桑兮渺边摇着雪克壶,边转圈圈地跳舞。
  很显然,她肢体不协调,动作歪七扭八的。
  她的笑总是很浅,换句话说,是放不开。
  估计是连迦非要带着她跳。
  这种热闹的场合,桑兮渺一贯不爱主动参与,外人看来,她可能是文静内敛的性子。
  但盛时知道,不是的。
  手机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
  是方婧通过好友申请的信息。
  ten:有空见一面吗?我想问关于桑兮渺的事。
  -
  当热闹散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像潮水一样涨上来,又像漫天烟花落尽之后的空白与寂静。
  这种时候,桑兮渺补充能量的方式就不是进食或是睡眠,而是独处。
  所以,罗胖说要送她回家时,她如临大敌似的拒绝了。
  罗胖有点委屈:“兮渺姐姐,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我精力充沛,又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你再考虑一下呗。”
  桑兮渺直白道:“我有钱,我可以自己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