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继母 第25节
  “你,你要说我不好,便说我不好,你要罚我,便责罚于我。没得这般堵人,不让人离开的。你是陛下,也不能如此为难人。”
  说到最后,小娘子破罐子破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过来,坐坐。”杨恭依旧不放手,另一手指向他身旁蒲团。
  那蒲团不正是她适才坐过的蒲团么,只是不知为何,换了个地方,离陛下的位置,更靠近了。
  “你松手,我过来坐。”
  杨恭不松手。
  “你松手!”崔冬梅急了。
  “你说,你不走。”杨恭缓缓说道。
  崔冬梅没明白为何多此一言,“我能到哪里去,正阳宫再大,都是皇城的地界。”
  终于,杨恭松开手,崔冬梅带上三分小心,坐在蒲团上。不知为何,坐下之后,觉得哪哪都不适,分明此前坐得好好的,很是舒坦。
  她扭捏半晌,听杨恭再次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饶是他的目光从侧面投来,也使人不能忽视,更何况,还有那微弱到似有似无的呼吸,热气萦绕四周,喘不过气来。
  崔冬梅低声,“什么真的假的。”
  “你说,”杨恭仿若舌头打结,顿了顿,“要生个儿子,是真是假?”
  怎么还是这事儿,崔冬梅急眼了,“二哥哥也不好好想想,我崔二娘子这多年来,什么时候说过胡话,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杨恭徐徐笑开,那看向崔冬梅侧颜的神色,灼热异常。
  慎重道一声,“我没病,好好的。”
  崔冬梅:“不要忌讳行医,才与你说过,还藏着掖着做什么。”白他一眼,很是嫌弃。
  深夜,杨恭并未如往常一般离开,亦或是去到东侧间就寝,二人大被同眠。自从那夜小娘子见过他胸前的伤口,戚戚哭嚎半夜之后,他们便不再分床而眠。两床锦被,一个朝南,一个朝北,隔着银河。
  朦胧夜色,微风几许,吹皱一池春水。
  莹莹烛火之光,透过纱帐投来,仅能看见小娘子如火娇颜。她一向睡得踏实,若非生个意外,或者夜半惊雷,她从不醒来。杨恭悄无声息侧身,放肆盯着她看。
  只有在这般寂静的夜晚,他方才敢如此放肆。
  从不曾被人顾念之人,偶尔得了一丝天光,还如此耀眼。不敢置信,一来不信有人顾念自己,二来不信这顾念可以长久。
  亲缘淡漠,战场为伴。这多年来,他连做梦都不敢如此想。
  突然,小娘子睡梦中动动嘴角,杨恭见状一笑,缩回半个身子,怕被人发现。片刻之后,确信她不会再动,当真不会醒来,他方朝前靠了靠。
  瑟瑟缩缩伸手,到得半空,眼看就要靠近小娘子脸颊,一时顿住,继而缩了回来。不敢再往前,猛地转身,朝外睡去。
  树影沙沙,夜色撩人,这等光景之下,如何睡得着。
  不过是一炷香功夫之后,杨恭又转过身来,一只手徐徐伸出被褥,珍重地落到她碎发,替人敛起碎发,轻轻挂在脑后。
  为庆贺大年特制的宫灯,在屋檐下摇曳。
  终于,在穗帏停下不再摇摆的那一刻,杨恭凑上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似微风轻抚,似羽毛划过。无人在意的寻常夜晚,说着最是动人心肠的故事。
  ……
  翌日起身,崔冬梅神清气爽,一面吩咐丫鬟悄悄抓药,一面准备太子侧妃事宜。至于杨恭那句,他好好的,她权当没听过。答应了要生个儿子,那自然要按照她的路子来,任凭是谁。
  是以,大年初四,崔冬梅送来他的第一碗补汤。
  是日,杨恭领着崔冬梅,以及一众小丫头子,从封丘门出发,赶最末一日的关扑。封丘门外那远远看不到尽头的长街,各色彩棚,满是瓜果点心,刀枪剑戟,柴火木炭,凡世人所有,皆可得见。游人上前关扑,赢了,摊主送上几个小物件,输了,送上一句“新春吉祥”。
  杨恭陪伴崔冬梅左右,一直玩到宵禁时分方回。
  开心了一天也累了一天的小娘子,前脚踏入正阳宫大门,后脚就招呼小厨房女官,“可是准备好了?”
  杨恭跟在身后,满心的欢喜,以为是今日小娘子开怀的回馈,哪知,女官兴匆匆入内,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黑乎乎的药汁,可见星星点点药渣。
  陛下头疼,“这,我好歹也是君王,这……”指了指药渣,“成何体统。”
  崔冬梅连忙上来看看,“陛下在意这个做甚,听我阿爹说起,早几年在外,吸风饮露的时候都有。这是药引子,方子上写得真真的,碾碎成个药渣子即可,万万不能滤了去。”说着,一径将碗碟端在自己手上,递到陛下跟前。
  “来,喝了它,喝了就好了。前儿个,我已然放出风去,说是我操劳坏了,需要补补,放心,不会有人疑心到陛下身上,依旧是那个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陛下。”
  杨恭动不了手,静默许久,看着眼前殷勤的姑娘,再看看她手中的碗碟,几许热气。没病,治个什么治。
  这话,该如何说去。
  说了好些次,她根本不信。
  等待,最是漫长的等待,到头来,苦了自己。
  “喝了它,赶紧的。陛下,莫不是怕苦。”崔冬梅开始激将。
  将她的小心思看得再是明白不过,可那又如何呢,小娘子的话,只能听,半个字也不能反驳。遂从她手中夺过碗碟,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了。”
  崔冬梅欢喜,“喝了就好,喝了就好。方子上说两日一次,最多三月就好。”
  杨恭:三月!!得补出个毛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标题预告:嘿嘿,有效果诶
  第30章 侧妃入门
  初五迎财神, 初六送穷神。这夜,杨恭如约迎来第二碗汤药。依旧是黑乎乎的药汁,其上飘洒零星几点药渣。
  因还未开衙, 杨恭除开带领百官祭祀,宗亲宴席等一干事务,全然歇在正阳宫, 当真是一点子逃避的可能也无。只能在崔冬梅明亮的眸色当中, 一饮而尽。
  喝下之后并未有任何不适, 他和崔冬梅在那翘头案旁, 论起迎娶太子侧妃的吉日,顺带说道郭府尹。
  郭府尹这人,京都人士, 并非世家大族, 为官多年,一身清正。几句赞誉,杨恭说若郭六娘子是个好的,寻个合适时候, 给郭府尹升官。
  崔冬梅暗道:果然,在陛下心中, 还是他那儿子最为重要。罢了罢了, 她已经找到去路, 还是个异常稳妥的去路。况且, 这阵子, 杨琮的疯病像是好了, 一点子异样也无。暂且不去管他, 由得刀四细细看顾。
  听杨恭说会儿话, 崔冬梅突然问道:“既然陛下觉得宗正寺选的这几个日子, 都不太妥当,那陛下亲自定个日子如何,也好彰显对太子的疼爱不是。”
  杨恭毫不掩饰笑话她,“数你小气。”
  崔冬梅当仁不让,“我就小气了,如何。再说了,陛下事先知道,没得到这等时候,转过头来说我拿捏她们的,没那个闲工夫。”
  “也是,你的功夫都用在熬药上了。”
  知道他喝得不情不愿,崔冬梅道:“那初八那副,别喝了就是。”
  “说你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
  她当即辩驳,“这才一句!”
  此话一出,屋内伺候的小丫鬟们,俱是笑了起来。崔冬梅觉得失言,闷头不说话,仅拿眼睛瞄向杨恭。
  见他毫不在意,崔冬梅再问,“侧妃,陛下给挑个好日子么?”
  杨恭思索道:“按常理,五六月合适。可,太后这几日不利索,太医说多年顽疾,再等等。”
  话说太后身体,许是早年战乱不断,来去匆匆,未能好生调理,一直汤药不断。近年来,操心几个孩子亲事,悔恨当年,更是不好。崔冬梅去宁安殿问陛下往事之后,听闻宁安殿的药味儿,更为浓郁。
  她不时去看看,不知杨恭心中所想,不敢在他跟前表露。而今听他说来,到显得自己小气,陛下还是关心太后的。
  “陛下心中念着,去看看也成。听说那次陛下离开之后,宁安殿当即就宣了太医。这几日张院判来报,说过了这春日就好。”
  春日时节,冷一阵热一阵,最难将养。
  杨恭沉吟半晌,“既如此,就定在二月。送去郭府尹府上的赐礼,添上几分。”
  他只说道这事,对于见不见太后,一个字也没,崔冬梅不好再说话。命香香过来,寻个旧历,添补侧妃聘礼。
  夜间,崔冬梅照旧甚心思也没,倒头就睡,这可是苦了杨恭。一连两幅补药下去,本就充盈,目下当真有些喷涌。怕吓着小娘子,他稳稳当当侧躺,佯装睡着。到得夜半,如前日那般翻身过来,面对崔冬梅。
  或许皇城喜事将至,暗夜荧光微弱,今夜的小娘子睡得格外香甜。
  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1
  见眼前美景,一向以半个武将自居的杨恭,突然想到这话。大被同眠,不欲使旁人得见。
  情不自禁之下,他缓缓朝小娘子靠近,屏气凝神,生怕吵醒了她。顺着那日的路子,在她额间亲吻。此间美人,独一无二,怎能不使人心乱。
  心乱了,气息也乱了。
  沙场悍匪,竟在一睡梦中的小娘子跟前,乱了气息。灼灼吐出的热气,一阵接着一阵朝她飞去,搅乱额间碎发,搅乱胸腔颤动。
  他分明告诫过自己,仅此一次,就这一遭。可,临到头来,谁又是个圣人呢。
  迷蒙视线,连她面庞也瞧不真切。他只知道,渴得厉害,眼前之人便是清泉,便是汪洋大海。他不能自主地靠近,在眼角落下另一个吻。下一瞬,小娘子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杨恭面皮上留下一阵阵瘙痒。
  他登时一惊,以为她要醒来,像是个偷香窃玉的恶贼,瞬间离开。躲在床榻边沿,轻轻等候。半晌,一点子响动也没,他再次侧身过来。崔冬梅不过是睡得不舒坦,挪了个地方而已。
  余光瞄见小娘子被褥散落开一片,半个后背在她适才的挪动之下露出,他抬手整理被褥。
  不过是略微一点靠近,小娘子像是得了汤婆子一般,欢喜地主动靠过来。
  杨恭心中一突,惊讶地一手僵住,抓着被褥停在半空。
  她脑袋蹭了蹭,极为自觉地在胸前找个合适位置,停下来,那不安分的双手,在他前胸侧背,好几处来回晃动之后,终于找到位置,稳当当拽住前襟安眠。
  被人一通折腾,胸闷气短,险些要闭过气去。杨恭使出看家本邻,默默调息小半个时辰才好。
  终于,那散落在外许久的被褥,落在小娘子后背。
  温香软玉在怀,却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安静静当个枕头,杨恭二十余年的日子当中,从未有这等日子。
  他盯着纱帐发呆,数星星,数月亮……委实无事可做,想起从前,小时候的二丫头,是个什么模样来着。
  她喜欢放风筝,喜欢糖葫芦,喜欢荡秋千……
  好容易熬到开衙的日子,杨恭说什么也不再和崔冬梅大被而眠,逃窜去立政殿。无他,小娘子夜夜睡得安稳不说,还各种作乱,一时揪他衣衫,一时掀起被褥一脚,一时喃喃说太热,一时靠着胸膛睡觉。
  这般模样,他委实受不住。
  好生说上两句自己甚事也无,好的不能再好,却迎来她当头棒喝,
  “这才几日,有些见好实属正常,可陛下切莫忘了,顽疾顽疾,何谓顽疾,那便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当下觉得向好,那仅是个兆头,并非真的好了,还要补补,三个月且是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