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商月楹倚着墙角,鼻头不断发酸,一整日的孤独感也叫她哑了声,只能愣愣垂眼,看着身上这件绣得精致的嫁衣。
  方嘲弄一笑,被他握住的地方忽然泛起一股强烈又迅猛的痒意,商月楹忍不住抬手去抓挠,眨眼间便挠破了皮。
  薛瞻拧眉,三两步拦下她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他的肌肤混着炙热一贴过来,商月楹霎时只觉其他地方也跟着痒了起来,她忍不住那股强烈的痒意,竟用尽全力要将另一只手从禁锢中挣脱出来。
  薛瞻这会也觉得不对劲了,他立时松开她的手,退后了几步。
  “到底怎么了?”他语气很沉。
  见商月楹迟迟不说话,薛瞻沉着脸旋身拉开了门,“元澄。”
  春桃与秋雨侯在不远处,闻声看向他,春桃方才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好不容易才强忍住了要推开那扇门的冲动。
  眼下见薛瞻自顾将门打开,她顾不得许多,忙上前几步追问:“都、都督,小姐怎么了?”
  元澄忙现身,应声听着薛瞻的吩咐。
  薛瞻:“去把魏郎中叫来。”
  春桃睁大眼睛,“为何要叫郎中?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瞻看她一眼没说话,‘啪’地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意识到自己方才过火吓到了她,薛瞻抬手揉了揉眉心,拉了张圆椅坐下,屈指叩击桌面,“过来,我不碰你。”
  商月楹绷着唇没说话,薛瞻的手方才从她胳膊上挪开后,她便感觉痒意渐渐消退了。
  薛瞻忽然唤她过去坐,她一时便有些畏了。
  实在是那痒意太难忍受。
  薛瞻又催促一声。
  商月楹小声咕哝:“你坐远些。”
  薛瞻便提着圆椅拉开了距离。
  商月楹这才慢吞吞往桌边走,坐下后,元澄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大人,魏郎中来了。”
  薛瞻掀
  眸看她一眼,起身过去将门打开,微微侧身让开一条缝隙让魏郎中进来。
  魏郎中是薛瞻熟识的医者,已年过半百,住所与都督府只隔了半条街的距离。
  原以为都督是不知轻重弄伤了新娘子,魏郎中还带了些瓶瓶罐罐来,岂料一抬眼就见二人都还穿戴整齐,甚至新娘子头上的珠冠都没拆下。
  薛瞻颔首道:“还请魏老替夫人看看,她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魏郎中一掏素帕搭在商月楹腕间,照常问诊道:“夫人是何处不适?又有何症状?”
  商月楹忆起这症状是二人唇齿相依后才有的,臊了一张脸,不由睁着湿润眼眸暗暗瞪了薛瞻一眼。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答魏郎中,就听薛瞻已赶在她开口前启声。
  “我方才碰了她的手,手腕便起了大片疹子,瞧症状,应当极痒。”
  魏郎中讶然看了眼商月楹的手腕,然此时那些红肿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白皙腕间破了一小块皮,哪里还有疹子。
  见魏郎中诊断不出,薛瞻沉吟片刻,丢下一句‘忍忍’,复又握上商月楹的手腕。
  肌肤相贴,近乎一瞬,商月楹的腕间红了一片。
  那种痒意又冒了尖,商月楹有些坐立难安,“郎中,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魏郎中匪夷所思瞄她一眼,思衬片刻后,朝薛瞻道:“方才老夫见屋外有两个婢女候着,都督能否叫她二人进来?”
  薛瞻转身去唤人。
  春桃与秋雨颤巍巍进来,就见商月楹呆呆坐着,薛瞻则倚靠在桌案处。
  不知唤她二人进来所为何事,秋雨试探着问:“郎中?”
  见商月楹手腕上的红又消退了,魏郎中朝她二人招招手,“你二人各自伸手,在夫人的手上停上几息,要肌肤相贴。”
  两个婢女暗犯嘀咕,却仍照做了。
  魏郎中了然扬眉,果然,甚么症状都没出现。
  见他一副诊出病因的模样,薛瞻屏退两个婢女,沉声问道:“到底是何缘故?”
  魏郎中睇他一眼,自顾将帕子收进药箱。
  他一把年纪了,怪病少说见了百桩,今日大喜,虽不知这二人为何到此刻还衣冠整齐,未曾洞房,方才他见薛瞻伸手贴夫人时,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惧意明显极了。
  他捋着胡须梳理,幽幽道:“旁人来接触夫人,夫人却好得很,说明症结出在都督身上。”
  他觑着薛瞻,猜测道:“兴许,夫人对您有过敏之症了?”
  第19章 感受她。
  除了肌肤相贴会起疹子的症状,商月楹再无其他不适。
  魏郎中开了几贴安神的药便识趣离开了。
  门一合,商月楹就垂首去抠手指。
  喜烛噼啪燃着,灯火一晃,薛瞻的视线从墙面上的纤影落去她身上。
  好半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色圆领袍。
  二人还穿着景佑帝命人精心赶工缝制的婚服。
  她却单单对他一人过敏。
  薛瞻沉息立在原地,良久不曾吭声。
  商月楹僵身而坐,施妆傅粉的秀脸上瞧不出情绪,羽睫扫在眼睑下带出一片长长的阴影。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薛瞻便是宋清时的这件事。
  如此......倒也甚好。
  后颈被珠冠压得又酸又麻,商月楹微晃脑袋,满头钗环叮铃作响,叫薛瞻侧头睇来一眼。
  “要将你身边的那个婢女唤进来么?”他走到她身前,垂眸盯着她的脸。
  商月楹犟着脸撞进他的眼底,在那双幽深黑瞳里看清自己的身影后,又撇脸去,“......大婚之夜,已经唤过一回郎中了,再唤春桃进来,都督不怕别人笑话么?”
  “都督?”他一字一顿重复,静静看着,未逼近她,目光却碾平了挡在她与他之间的一切,像条细线,一头拴了她,另一头长在他的身体里。
  但商月楹实在唤不出‘夫君’二字。
  这身嫁衣又重又繁复,她不愿再磋磨时间,眼皮子朝下一落,丢下一句‘我自己来’,撑桌起身,慢吞吞走去妆台前。
  乌鬓旁的珠饰好卸,商月楹得心应手,三两下扔在了妆台上,可反手去扯脑后的珠花与簪子时,不知是她心内藏事还是因何缘故,发丝勾了珠花,簪子也被卡得死死的。
  她抬臂凝滞在半空,直到小臂传来酸意,她才透过铜镜看向盯着她后脑的薛瞻,与之四目相对,“你......”
  薛瞻:“何事?”
  商月楹:“头发勾住了......”
  她低声道:“能不能帮帮我?”
  薛瞻置若罔闻,反而抬手替自己斟了杯酒,“不如唤春桃进来?毕竟夫人对我......过、敏。”
  他将后面两个字咬重了些,不满从唇缝里泄了出来。
  商月楹哑了喉,气恼瞪他一眼,愤愤将脑袋转了回去。
  以为她不愿唤春桃进来么?
  如今她身处都督府,母亲早前与她说了,这府里除了原本的婢女与小厮,还有些干杂活的下人是永宁侯府送过来的。
  她是被薛瞻吓了,但不是被吓疯了。
  来了个魏郎中还能自圆其说过去,再唤个春桃进来,是好明明白白叫人认定她与他今晚不能行.......那件事么。
  他不过来帮她就罢了,竟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饮酒!
  当真虚伪!
  商月楹下手没了轻重,胡乱在脑后拽了几通,发丝被拉扯,她暗嘶一声,心内的怨愈发沉重。
  然下一瞬,一只手隔着嫁衣制住了她自暴自弃般的动作。
  薛瞻立在她身后,神情平静,“不怕疼?”
  他隔着铜镜望她,视线一再往下落,没放过她的任何反应,发现隔着一层衣料并不会叫她起疹子后,手也未曾松开。
  商月楹怔松去看,“......怎么不痒?”
  薛瞻陡然松了禁锢她的手,勾唇轻蔑一笑,不知是讽是怒,“你倒期盼上了?”
  “低头,”他道:“我替你取。”
  商月楹想嘴硬拒了他,身体却先背叛她,一霎就将脑袋微垂着。
  没了声响,身体上的感受就清晰起来,她能感受到他在她脑后极有耐心地拂开被缠绕住的发丝。
  夜已深,这身嫁衣照红了她的眼,商月楹忽而觉得,该说些甚么。
  原以为自己嫁过来这辈子就算完了,岂料是被戏耍,她恼得很,这会静了下来,倒想起许多关于他的传言。
  那日在鹤春楼的那位窦小姐,也被商月楹不合时宜的忆起。
  她幽幽道:“都督动作娴熟,瞧着不似初次,不知都督在扬州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
  他说,他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瓜葛。
  薛瞻没答她的话,手上动作却停了。
  商月楹以为她猜中了,眸色暗了些,又怪声怪气道:“对都督而言,月楹不过是一时新鲜吧?”
  她没回身,两片红唇却翕动着,凉声质问他:“既然当初选择瞒着我,为何不一直瞒下去?不是说,我知道太多并非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