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两人斗气总有一个要先服软,裴元坐在书房的时候,心里跟自己说了一百遍自己是个男子本就该让着妻子,依旧拗不过心里那股劲儿。
  直到这会儿看见谢九九理直气壮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下子就彻底软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把状元楼那块匾收起来,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谁明晃晃的看你了,是谁家的姑娘?”可惜,两人的重点压根没在一个点上。谢九九猛地一抬头,眉毛都要挑飞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你看你看,都小气成这样了,还非把我的状元楼给撤了。”
  裴元见谢九九这幅做派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是三天前徐裂云的飞觞局,叫了好些乐女来作陪,我是状元郎她们个个都要往我这儿多看几眼。”
  “我没让她们近身,怕染了脂粉气回来被你知道。”
  “要没有今天的事,这事你就打算瞒过去了是不是。”
  谢九九有些不高兴地拿手指戳在裴元腰上,十分不满他瞒着自己这件事。
  “那我要是今天不去店里,你是不是也打算一直瞒着我匾的事。”裴元一点儿也不大方,锱铢必较地继续追问谢九九。
  “我跟你不一样。”谢九九终于站起身直视裴元,“外边都说你可惜了,当年要是再等一等就能等到关家人去容县找你,也不必为了考试的银子入赘给我。”
  “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入赘,明明我俩成婚孩子都有了,凭什么他们一句可惜就说得我占了你多大的便宜一样,我就像个贼!把你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给偷了!”
  “那也是我愿意的,他们说什么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原来症结在这儿,裴元心里那颗酸溜溜气鼓鼓的心一下子就平复下来。原来跟谢九九做夫妻,不止自己一个人患得患失,这样的滋味真不错。
  “他们只看见我人前风光显贵,状元府邸那么好那么大。
  却没见过我浑身上下凑不出二两银子的样子,老宅那房子雨天漏水晴天漏风,住在里面每天一睁眼最怕的就是老高跟我说,今天又有哪里漏水要补。
  他们不懂我,你却不能伤了我的心。”
  现在再说起当年的事,裴元甚至还能笑出来。谢九九却终于绷不住落下泪来,憋在心里说不出的苦和着眼泪一起往外淌,生生把裴状元的衣襟都哭湿了。
  稀里糊涂趴在裴元身上哭了一场,哭得比当初亲娘要把自己从家里分出去还撕心裂肺,唬得裴元一晚上抱着谢九九没敢撒手,就连半夜起夜,都牵着她让她坐在捎间外头等着自己。
  小小一个停云斋里闹得再吓人,第二天的日头也照样升起来。睡得昏昏沉沉的谢九九早就醒了,就是不愿意睁眼,昨天自己那动静闹得那么大,太丢人了。
  她不起床,裴元也就跟着赖。连着睡了两个回笼觉,直到听见两人的肚子都咕咕直响,实在躺不住了这才抱着谢九九从床上坐起来。
  “还不打算起床吃饭?阿满可已经偷偷进来看咱们好几回了。”
  “吃不下。”
  谢九九口是心非,软了骨头一样趴在裴元身侧,双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臂,“你看看我眼睛是不是肿了?”
  “肿得挺厉害的,今儿别出门了。”裴元手背比手心凉,抬手把手背轻轻贴在谢九九眼睛上,“我今天也不出门了,就在家陪你。”
  “那不行。”气生过了,话虽然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堵在心里的那口气不知不觉就散了个干净,“我今天还得见人呢
  。”
  “见谁啊,云客来有老潘他们看着,你不用天天过去。”也不能天天过去,裴元如今已经授了官,他不能从商,谢九九作为他的妻子最好也不要从商。
  所以虽然她是东家,但京城云客来的掌柜其实是老潘。谢九九如今也成了旁人嘴里的太太奶奶们,再不能做天天守在饭馆里的谢大娘子了。
  “不去云客来。”谢九九对此倒是不反感,人嘛总是在往前走的,哪能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小馆子呢。万一以后自己有本钱再看别的饭馆了,难道自己还能分身不成。
  “我有件事是不是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谢九九抬头去看有些神情有些懵的裴元是真心虚了,昨儿光顾着吵架,该说的正事反而忘得一干二净,这下可完了。
  “我说了你可不许跟我着急。”谢九九伸手握住裴元的腕子,另一只手覆在他心口来来回回的摩挲着。
  “你说你说,你先说我听听。”裴元忍不住挑起眉峰,这么多年夫妻了谁还不知道谁,哪能这么容易让谢九九糊弄过去。
  “就是、就是我月事上个月没来,这个月又没来,怕是又怀上了。本来昨天想跟你说,请个大夫回来瞧瞧,谁知你回来就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一吓唬我我就忘了!”
  第106章
  问:什么日子过得最快。
  答:安逸的日子过得最快。
  温柔乡英雄冢,这话半点不错。
  之前的那些一路过来的辛苦都成了幻梦,就连容县一到春天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地春雨,和一下雨就晒不干要发霉的衣裳,都仿佛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家里送来的家信里,已经没有了谢九九当年刚离家时的眷念和尴尬,容县的云客来听说生意越发的好了,大家的日子都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现在的谢九九已经很习惯春天非但不下雨,反而干得天天早上煮绿豆汤晚上炖冰糖雪梨的日子。
  春日里偶尔出门会友或是去饭庄里必须带上青纱遮面,要不然出门回来就是满脸满头的沙,必须从头到脚都洗上一遍。
  “娘,昨天小舅舅派人送帖子来了,说是要请我去城外的别院里住几天,躲一躲风沙。”
  “他还下帖子,不是前儿才从咱们家回去的,有什么话前天不能说?”
  关继业今年虚岁十二了,关如琅已经定下了明年让他下场考童子试,没想过他一次就能过,只是让他去感受感受考场的氛围。
  不过再是这么说,这段时间关继业的功课也比之前要多了不少。他现在的先生是沈霁,别看沈霁平时干什么都不紧不慢温和得很,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他可比谁都能咬牙较劲儿。
  当年殿试结束之后,已经成了进士的沈霁又咬牙生扛了将近一个月,几乎天天泡在关如琅的西院书房里,才成功过了翰林院的馆选。
  过了馆选的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不授实职。按照正八品文官的待遇发放俸禄,每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什么个意思,谢九九新开的状元楼里头的跑堂一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再加上客人们偶尔给的赏钱,一个月绝对不止二两。
  京城大居不易,一根柴火一口水都要花钱。沈霁选上庶吉士高兴是高兴,但高兴完了就全剩了发愁。
  沈家的家业说小不小,说大也就只这么大。这次来京城加上家里给的和沈霁于氏夫妻自己攒的,一个不过六百两银子。
  路上带着两个孩子吃穿住行就花了一百多两,到了京城住在客栈过了个年又花了几十两。后来被裴元接到家里,又在关家住了一段时间倒是省了不少房钱。
  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出门在外一时安顿不下来靠朋友周转接济不丢人,如今进士考中了,翰林院也如愿选进来了,总该归置一个自己的家了。
  沈霁也得每天去翰林院点卯,找房子自然不能找远了。拜托关家的管事找了官牙人找了大半个月,才在西城找到一个价钱大小都合适的小院子。
  院子只有一进,好在院子后面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和一排后罩房,完全足够沈霁一家四口带几个奴仆住下。
  价钱从开价的四百两还到二百八十两,本来二百六十两也行。那宅子里带着一口井,虽不是甜水井但日常洗衣干活总要方便不少,为了这份方便沈霁又多出了二十两。
  宅子买了就要张罗搬家,破家值万贯这老话真真是有道理。
  从老家出来的时候,于氏这也带不了那也装不下,一路从容县到京城,隔三差五就觉得自己带来的东西太多太杂。
  现在真买了宅子要踏踏实实住下了,才发现怎么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就连一个顺手的铁锅和锅铲都得现买。
  一样两样的不起眼,桩桩件件地置办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手里的银子只看见淌水一样往外花,入的却还是只有沈霁考中进士那阵子,同乡富商士绅们送的贺仪。
  沈霁本想再接点儿给人写墓志铭或是牌匾的活儿,可去翰林院赴任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家里的事再忙也只能暂且搁到一旁,安心去翰林院点卯上课。
  庶吉士入翰林院不光要学着起草文书整理奏疏档案,还要上课。给庶吉士上课的都是翰林院的老翰林们,诗经子集史书典籍都要细细研读,除了必须要交的策论,每三个月还要考核。